回到家中的林菲,推开儿子卧室的房门,听到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她觉得心都要碎了。她轻轻地为儿子拉好房门,到了大卧室,才发现邱军凯居然在家,听到他有点雄壮的呼噜声,她堵气地打开了灯,邱军凯揉着眼睛质问她,“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管不着!”
邱军凯当然知道林菲气从何来,也不再多说。
只嘟囔了一句“毛病”,就转过身再准备睡。
林菲实在觉得此刻的邱军凯根本没资格跟她讲这句话,“谁毛病!你才毛病,大毛病,大混蛋。”
邱军凯没吱声。
“流产了没?”林菲一提到要害问题,火气更加上来了。
邱军凯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变清醒了,他知道今晚有可能将是半个不眠之夜。
“我正在想办法。”
“你正在等她生吧?”
邱军凯不想迎战,也自知理亏,索性不再搭茬。林菲刚才还在陪三个臭老板吃饭,心情本就不好,而一到小区楼下,就条件反射般地被孙小冉怀孕这个严峻的问题纠缠。她拽住被子角,一把掀开,邱军凯只穿内裤裸露到林菲面前,他喝道“你干什么?”,顺势拉上了被子。
“她到底有没有流产?有没有,有没有。”林菲疯狂地逼问。
邱军凯不能再回避了,“现在还没有,我正在想办法。”
都过去五天时间了,邱军凯承诺的“让孙小冉做人流”仍然停留在“正在想办法”的阶段,而他,这几天一直都陪着那个怀了孕的孙小冉。她的承受力到了极限,她一把将邱军凯的被子扯掉扔到地上,让邱军凯那恶心龌龊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你疯了?”邱军凯不想吵醒父母,低吼道。
“你混蛋!”林菲嗓门变大。
“深更半夜,我不想和你计较,你要识相,趁早睡觉。”
“识相?怎么,我要识你的相吗?你有资格跟我这样说吗?”
邱军凯的好脾气完全没了。“林菲,我警告你,你现在不跟我闹,咱俩还能再做夫妻,你再这样狗屁不通,遭罪的是你。”说着,自己披了衣服到书房去睡。
邱军凯这句狠话直接打压了林菲的气焰,她知道后果,委屈无助逼出了她的泪水。她坐在床边捂着脸哭了。韩玉芬起来了,他看到邱军凯到书房去睡,就知道和林菲闹了别扭。可听到林菲的哭泣声,她觉得有点奇怪,推开大卧室的门,问道:“你们怎么还不睡?”
这一刻,想到韩玉芬即将知道甚至参与到这件事上,林菲就更难过了,她只捂着脸,不肯回答。
韩玉芬看着林菲那样子,也不想追着再问,就拉上门去睡了。
这一夜,林菲如梗在喉,以泪洗面,辗转难眠,从和邱军凯相识到今天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在眼前,而最能引起她的心脏悸痛的就是孙小冉。
“完了,我的生活完了。”她跟邱军凯再闹也是无济于事,而邱军凯刚才的态度直接让她绝望。现在的她,对于“不离婚”的期望正在变小。
当浓重的黑夜正在窗外褪去的时候,她也隐隐约约地似乎要睡着时,晨起的闹钟声又吵醒了她,她浑身有气无力,浑身的肌肉隐隐发疼,嗓子似要裂开,嘴唇干得发硬,她叫了声,“好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细小,她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知道自己发烧了,就这样,她一直躺着。
她没有去请假,她觉得现在做任何事都毫无意义。
她听到公公去送小宝上学的声音,可她根本没有力气去为小宝做出发前的准备。直到九点半的时候,张艳助理才给她打了个电话。
“林菲,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张姐,我发烧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你现在打电话给裴总说一下,以后生病要直接向裴总请假。”
“哦,我知道了。”
这是林菲上班这半年来第一次请假。
她此时已经无心去想裴依然是否为何广安之流,毕竟,作为员工她有义务向老板请假。“裴总,我发烧了,想请一天假。”
“行!”裴依然答应得很干脆。挂了电话,他不禁想起何广安昨天晚上说的话,这么巧,昨天刚通过何广安了解了她更多的私事,她就发烧了。不会吧,林菲这些私事虽然不怎么光彩,但也不至于为此而羞于见人吧。裴依然信马由缰地猜测着,马上又觉得为此浪费时间显得可笑,他冷笑一声,继续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了。
韩玉芬看林菲在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就觉得奇怪,可林菲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愿再问,虽然猜不准是不是为林菲辞工作的事儿,但显然儿子占着上风,她再问,等于是自找林菲控诉儿子,台阶也不好下,韩玉芬也没再问,只是知道林菲今天是因为发烧请假了。下午,当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林菲才拿起电话找冯薇薇求援,薇薇一年要办近一万对结婚一千对离婚,什么样的婚姻她都见过。
她俩约好晚上在一家略嫌嘈杂但却不易被别人听清隐私的餐厅见面,薇薇提前把女儿的功课辅导任务交给老公李海冰。一见面,看到林菲那一脸柔弱痛楚的样子,她就猜到了。
“怎么了?邱军凯最近怎么了?”
“那个女人怀孕了。”
冯薇薇差点把刚喝进口中的果汁喷出来,“什么,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就这样了。”
“王八蛋啊!”薇薇骂道。
林菲苦笑着,嘴唇干得发白,眼睛哭得肿胀。
“他想怎么样。”
“他承诺让那个女人打胎。”
“承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礼拜。”
“他不会是骗你吧?”
“我不知道。”
“这个混蛋。”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回可能得真离了。”
“上次看着你上了班,又轻描淡写的,我还以为他学好了呢。怎么这样了?”薇薇显得比林菲还着急。
“那女的都到我公司找我去了,说要跟邱军凯结婚。”
“做梦!怎么这么嚣张。你呢?就这样成全他们勾搭成奸?”
“邱军凯在这方面很活络,他可能早就有离婚的想法了,就像当年——”林菲顿了顿“就像当年我跟他一样,现在报应来了。”
“得得得,你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可毕竟伤害过人,现在轮到我了。”
“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虽然我不想离婚,可到现在,我反倒觉得这些就顺其自然,不强求了,你知道吗?这六天,我度日如年,胸口一直闷着,难受得很。”
“你知不知道女人离了婚有多可怜,二婚的都是大男人和小女人。除非,你想找个比你大一二十岁的。”
“可这次显然拖不了。”林菲无奈地说。
“如果是我,我就拖着。有的人在气头上说离就离,最后大多都会后悔。”
林菲心酸地摇了摇头:“只怕到最后我会自觉出户。”
冯薇薇已经有六年的婚姻登记工作经验,看过太多离合,也知道有的家庭会破裂到只求速离的地步。林菲的事毕竟是她的家事,林菲是冰雪一样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她能做的就是把利害关系给林菲说清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林菲,让她多一点考虑。
回到家里,薇薇忍不住把林菲的遭遇说给老公李海冰听,李海冰只在旁边问了几句,随后评论了一下,“唉,有钱人家的缘份薄。”随后又去给女儿找那本《童年》去了。
冯薇薇走到厨房,看到碗筷到位、锅盆干净,一切收拾停当,不免涌出一种幸福感,虽然她和雷洋子和林菲比起来,生活并不宽裕,可她幸福稳定的婚姻却是洋子和林菲所奢望的,感慨之余,她不禁甜密地看了李海冰一眼,走到鞋柜边把李海冰的皮鞋刷得锃亮。
而林菲在夜深人静时依然没有睡意,薇薇的一番劝说虽然让林菲心里轻松了一些,可老公出轨、小三逼宫、婚姻不保的煎熬只有她这个当事人自己知道。离婚的女人有多苦,她能想到,这是社会风气导致,也是女人的生理特点决定的。有多少像邱军凯这样的男人巴不得开辟第二春呢。离了婚会很孤独,可自己目前的状况还不是水深火热吗?除非——除非孙小冉流产,邱军凯回心转意。她这样做着假设,可她怀疑自己扭转局面的能力。
班照旧要上,烧退了的林菲嗓子还是很疼。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她像往常的时间一样到了公司,为裴依然倒好了茶水,当裴依然到经过他的办公桌时,她例行公事地说了声,“裴总早”。而裴依然一脸严肃地“嗯”了一声。
当她送文件夹时,裴依然依然一脸严肃,一个字也没多说,跟近来的渐趋和善形成了巨大反差。
而因身体和精神双重因素打击的林菲比平时明显显得单薄,她可没有心思去研究和揣摩裴总的这些变化。而当裴依然像以往一样习惯性地看她的背影时,一种厌恶的感觉竟然涌了上来,他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文件夹开始工作。
在韩玉芬的逼问下,邱军凯向母亲“供述”了和林菲闹矛盾的原因。听完后,邱宏权和韩玉芬惊愕不已。
“你这闹得什么事呀?还没折腾够。”邱宏权严厉地斥责邱军凯。
“多大的人了,现在还不省心”韩玉芬也对儿子的行为表达了不满。
“妞妞那么大了,小宝也这么大了,你怎么就不能为两个孩子考虑考虑,还想让他们过有爹没妈的日子。”
邱军凯在父母面前无言以对,但此事,他无话可说。而邱宏权这次着实生了气。对于儿子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他这个曾经的优秀教师实在看不下去。
老两口一夜也都没睡好觉。韩玉芬早上起得很晚,等邱宏权回到家她才起来。
“唉,邱老师,你说军凯这次,唉,也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啊?”
“什么?你真是个糊涂虫!”
“我就随便想一想。”
“随便?这事能随便吗?你还真想让他再离一次婚啊。”
“可你没听说那个女孩子都怀孕了吗?”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邱宏权此刻把韩玉芬恨得不行。
“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子,邱宏权,你把话说清楚,我韩玉芬怎么了。”韩玉芬带着哭腔问。显然,邱宏权指责的是韩玉芬不负责任的态度,可韩玉芬却认为邱宏权在影射她的生活作风问题。
“你把你儿子带的不负责任。”
“怎么是我带的,我韩玉芬对你哪点不负责任了。”
邱宏权看韩玉芬的话越说越歪,索性说了句“糊涂,往哪扯了,行行,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只告诉你,军凯这次再离,我就没脸见人了。”就愤怒地拿了钥匙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