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竹山乍然感觉到双腿上淡淡的酸麻,哎哟哟夸张地叫着,笑问道:“小三子,这法真管用?”刘聪笑道:“小三子也不知道,先试试,多吃些甲鱼骨头汤之类的东西,最好在头上的穴道也用用针……老爷子,开年一起去苏州吧,那边的大夫可能好些。”经过几天的食补与腿部针灸,加上头部神经穴道的按摩,蒋爷忽然有了酸麻的感觉。大声笑道:“老爷子也这么想呢!我的腿或许还有救。三奶奶水平不到家,就是不敢再我头上用针。我蒋某人这么大一把年纪活过来,还怕过甚么了……小三子,老爷子也不瞒你,当年老爷子身上也有好几条人命!死便死了。嘿,嘿,听说你小三子身上也有一条人命,这算不得什么。你还这么丁大的岁数,比我蒋竹山强……”刘聪这几日也从刘安那里了解了一些,自己在苏州还是一位小恶霸,欺男霸女,恃强欺弱,无恶不作。但是还没恶到家,在苏州还有几个更恶的大哥是自己的靠山。
婚后的刘聪似改了性,每天上午大多在蒋爷房里和三奶奶一起给他做腿部理疗,下午则在阳光下对着几株梅花画个不停,晚上钻进蒋府虚设着的大书房看书。当然更主要的工作是画着《金瓶梅》的草稿。现在新房也留给了自己一个人,梅香慢慢学会了做自己的丫头。三个夜晚后就不再为完成那羞涩的圆房任务而努力,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唯有蒋宁,除了那天给她二万两银票时说了几句话,就再没有和自己直接对话。大户人家房子太多,吃饭时旁人也多,夫妻之间除了在床上,很少有单独交流的机会。更何况两人都签了协议,均想着尽量避开对方,刘聪也没有对“中学生”用情的习惯和经验。前世曾是一位出色的中学汉语教师,蒋宁的年纪在他眼里还小得轮不到自己上课,虽然她比前世的中学生成熟了不止多少倍。
已经是正月十六了,由于只有一条大船,蒋竹山占前去了苏州,蒋府里显得少有的宁静。《金瓶梅》已粗略的画了个大概,人物造型和故事情节基本已经定下来。三个女主角加上西门庆,要把各人物和故事表现完美,起码要出三本画册。这也是精简再精简了之后决定的,只是太缺少场景的表达。来这世只观摩了蒋家乡下的这个大宅子,很多场景只有去苏州“考察”了再定。刘安这些天不停在常熟和蒋宅之间来回地跑,这个曾在刘家的铁匠铺里当过学徒的跟班,小小的醮笔头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大课题。四、五天来,那个笔头始终没有成型,这个课题也只好留到去苏州后再解决。
“姑爷,妾身这个画得还行吗?”梅香自跟了刘聪,平时的事情少了很多,也跟着学起画画。
“这一朵有点样子了,就照这朵慢慢画,画画也是要找感觉的。大处入手,小处下笔,画之前心中便已有了成作之后的样子。”刘聪教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学生,还是有一点点当老师的感觉。梅香十八岁,前世自己的学生也差不多在这个年纪。
“怎么是这朵呀?这朵妾身不耐烦了随便画下来的,是时间用得最少的……夫人,您怎么来了?”梅香说着站了起来,陈静怡一身艳丽的便服,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小夫妻俩在学画画呐,让我看看画得象不象?”陈静说着坐在梅香让开的椅子上。
“姑爷他比婢子早学没几天,现在已经画得很好了,可婢子就是学不会。夫人,看看。”梅香说着把自己的画稿递了过去。刘聪的思路被打断,便又开始了新的一张写生画。画画自己都有将近二十年的功力,在这世当然只有几天。为了遮掩自己的识字水平,每晚不得不独自在书房“用功”。
“我看三儿的也好不到哪里……梅香,夫人房里少了你可真不方便。后日就要去苏州,你今晚起还是来我房里睡吧,帮我整理东西。这次宁儿新婚,东西也特别的多……你们先回房吧,夫人有点事要跟姑爷说。”特意过来自然有事要说了。刘聪抬眼看看她,转了转身子,便画起面前这位美人来。要不是和她养女结婚,这个大美人自己见了也是眼馋不已。三位美女中,就她最合自己胃口,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哪一点看了都让人心动。
“三儿,别画了,怡姐有事想问你。”见刘聪自顾画着不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
“你说吧,我听着呢!”刘聪抬抬眼,继续画着。
“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老爷的腿病能治好?”陈静怡望着他问道,神精间有淡淡地担忧。
“我不会医术,那日只是瞎说一通,没想到老爷试了倒有点感觉。夫人,你是不担心我把他的腿弄好了?”刘聪说着,炭笔开始加速,美人的前额渐渐显现。
“三儿难道不担心?是想让老爷去苏州,早点得到宁儿吗?其实,梅香能生一个出来也是一样的,宁儿不是她二娘生的吗?”一连串的问话,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模样真动人。
“夫人,您喜欢吃甜食吗……把头抬一点。”刘聪忽然东拉西扯起来。陈静怡的脸一下子拉了下,道:“三儿,怡姐在问你正经事呢!您到底想做什么?”
“画画。挣钱。返祖归宗。离开蒋家。三儿现在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刘聪脸上带着浅笑,一双妙目渐渐浓烈。
“你离开蒋家还能得到什么?挣钱?别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陈静怡有点激动。
“我想过了,只是想来想去好象也轮不到您好处。宁儿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呆在蒋家岂不白受罪。这事我已经想好了,回苏州就准备赚大钱,夫人您就别操心了……等等啊,还没画好!”没听自己说完,陈静怡便站起来气愤地走了。刘聪的画才有了一个轮廓,差不多能成型。这位岳母也搞不清在想什么,这家产是蒋家的,为何想往自己身上推,如果真的想独占,也该有更好的办法。
可能是陈静怡想给刘聪创造机会,本该十七早晨开船却提前到十六的晚上。那些船工刚打苏州回来,晚上没得休息就要出发。蒋宁倒没反对,反而有些兴奋,让刘聪感到有些不知所以。装完东西已过了一更鼓,上了船刘聪才发现发妻并不是为了与自己同枕而兴奋,只是为了月半天上的那轮寒月。没办法,自己这个假丈夫只好去露天陪她,不然让她孤单地独自在月下,也太说不过去。当然也不用自己主动,梅香拿了件披风过来说道:“姑爷,今晚就麻烦您照顾小姐了……锦儿,你早点睡吧,小心夫人责罚你。”锦儿撇撇嘴,缩回了去拿风衣的手。
一轮清月挂在天空,繁星点点,无多的几片霜云慢慢地吹送。风虽不太大,吹在身上阵阵寒意。一位孤独的女孩坐在船头的寒风中望着天空出神,身边忙碌的船工她浑入未觉。刘聪到船艄烫了一壶酒,和梅香几个拿了几牒豆子、鸡脚之类的小菜,搀着风衣来到船头。丫头们很识趣,说了声外面好冷便逃回了后舱。
“宁儿,喜欢赏月吗?”刘聪没话找话。
“她们怎么不吃,定是你事先说好了的……我也回去了,呆会快转湾时来唤我。”蒋宁说话很慢又很柔,茑语婉转,很是动人。
“为什么到转弯处再叫你……你回去了我也不喝了。”刘聪不觉好奇,发妻走了自己独自一人也少有赏月的兴致。
“这条河的尽头有很多梅花,在月下一定独有趣味……你那咏梅诗是钱夫人作的吧?”原来想月下赏梅,也只有这样的小资才有的情调。
“钱夫人?不记得了……我自己就作不得吗?”见她没走,刘聪有了兴致,吃起东西来。
“爷爷的腿可能医好……刘聪,谢谢你!”蒋宁也吃起了豆子,淡淡地说道。
“还不知道,苏州可有好郎中,到时和他商量商量,不知能不能在头上用针?”刘聪也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想到帮爷爷医腿?又是钱夫人教你的?”蒋宁平静地问道。
“怎么又是钱夫人?她是谁?”刘聪反问道。
“入了我蒋家是不是后悔了?可你知道,医好了爷爷的腿,你想离开却是不能了……宁儿会让家人骂死的。”蒋宁的话让刘聪生气,不过也不想说她,重重地喝了口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寒夜里很静,只有一轮孤月发放着毫光,船橹发着“咯吱,咯吱”烦人的声音。刘聪嘀咕了一句起身走向船梢,回来时见蒋宁也独自喝起了酒,幽幽地问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让橹不发出声音的,我正想着,这声音让大伙怎么入睡?”刘聪没好气地说道:“你能晓得多少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说着又喝了一盅。
“后面还有吗?又是你作的……你看,那么多的梅花!别说话了……”带着三分惊喜,七分期待,似担心月色中那一树树梅花。
月光下,梅花如雪。刘聪也闻到了那满河的花香,心旷神怡。转过河弯,却见运河中停了一艘大船,船里灯火通明。高大的船头上坐着一群人,听得一位女孩呤道:“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只听得那里尽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竟然都是女子。
蒋宁咦了一声,也站了起来,大声呤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三思,问问她们是谁,我们也停船赏梅吧!”第一次听到蒋宁叫自己的字,心中有点奇怪。刘聪见有人在此赏梅,也有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