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学农在边上媚笑道:“少东家,一个月未见,您似俊了许多。梅香姐好象对你有那点……嘿,嘿……”刘聪拍拍桌子,严肃地说道:“学农,梅香姐是你叫的吗?你再敢叫一句试试,少东家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沈学农哎哟一声,张大的嘴一下忘了闭上,两眼发直,不知如何是好。孙述笑道:“沈兄,你还听不出来,那……以后应该叫二夫人了。少东家,恭喜,恭喜。”刘聪没好气地说道:“那些银子呢?先给我提了来,少东家明日有件事要办。那场子也看看再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场子,这些事都瞒着刘安办的,不知道这“刘聪”会不会有什么事连这两“亲信”也不知道。
沈学农一下子转过神来,兴奋地说道:“这么说,夫人她答应嫁给少东家了……”刘聪听了不住地摇头,果然还有些事,一定是陈静怡骗这“憨大”答应嫁给他,这才偷偷地另置了房屋。那这陈静怡还想要他做什么呢,难道去抢蒋家的钱财?不管陈静怡嫁不嫁,她的一辈子总不会少了钱花,那又要来做什么呢?孙述在边上说道:“沈兄,你怎么就这么笨,少东家置的大宅子又要做什么呢……”刘聪怒道:“你俩够了没有?走吧,没你俩的事了。少东家要去木兰堂吃酒,孙述,明日午前将银子先提来。然后帮少东家一个个去要帐,要来先还债。把那些债从小钱先还起,看看还缺多少银子。”这两人迟早也得打发掉,生意还没开张,每人的月薪已是十两,比刘安竟多了五倍。
晚宴还是带了他俩和刘安一起过去,因为请柬上写了带随从前往。陈静怡和蒋宁也各带了两个丫鬟,梅香第一次单独得了请柬,却没有丫鬟。赴宴的队伍也比较壮观,一长溜十几顶轿子,主人的四个人抬大轿,丫鬟的是两人抬的小轿。刘聪也看出一点门道,凡是得请柬的都算是主客,其它的都是随身服侍的下人。那些上等丫头也有小轿可住,下等的只好在边上跟着轿子走路。再加上七、八个护院打手,赴宴的队伍也近四十人。
蒋家受到官宴的邀请,下人们一路上甚是兴奋,早早到了木兰堂,接待的人却不怎么热情。商人在这个世界就算有钱,也属于贱民一族,刘聪见陈静怡她们都不以为意,脸带微笑地进去,自己便带了三人由领坐人引着进了去。古时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是不能和蒋宁她们坐一起的。进去一看,果然中间一道木格墙将大厅分成了两半,里面很宽敞,就外面这一半就有四十多张八仙桌。前面还有一个共享的戏台,台上的戏刚开演。大多桌上已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宾客,里面竟然还有和尚和道士。
领坐很客气地将一行四人引到最后一排远离女士的角落,上面有个木牌,写的名字是“刘聪”。三位陪客已经就坐,见主席的人来了,客气地起身相迎,刘聪大落落地坐下。说道:“各位客气了,请随便!”可当报了自己是商人后,这几人脸上便显出一种不屑的神态,又自顾聊起事来。沈学农是见人熟,在边上陪着笑,有一句没一句地讨好拍马套近乎。
这角落看戏倒很舒服,整个舞台尽入眼中。刘聪发现这些先到的客人也就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因为大堂里,越靠中靠前的酒席都还没人坐。自己这一桌看来地位最低,现在已经坐满了。陪同的三个也是在官府当差的,但没有一位有品有衔,里面竟然还有一位是州学的儒生。
随着门口喊出来的官衔越来越大,戏台上的的锣鼓声也是越来越响。刘聪也听不清他们是什么官衔,看着一位位进来,就似戏台上唱戏的一般装模作样,心中觉得有趣。先到的客人都不停地站了坐,坐了站地拱手鞠躬,自己却一个都不识。不过听那三人的语气,也只是单方面的相识,刘聪不禁笑道:“上官既不识尔等,尔等在此行礼人家也未看见,不如坐着吧!本少爷一直坐着,上官们还不是个个以为我也在对他们行礼?”他的话只受到这几个人的白眼,只有刘安听从了自己的话,也不再又站又坐的,和沈学农他们互瞪着眼。他自己也有充足的理由,少爷是皇室后裔,自然不用给那些当官的行礼。
随着一声大喊:“剌使大人到!”,从入口处进来一群穿着红绿官袍的上官,席位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后面有些人竟就地跪了迎接。刘聪只得站了起来,人家是“省长”,就算不认识也给他一点面子。只见一位紫袍上官踱了进来,五十多岁,面带笑容,虚抬了下手向大家拱手行礼,闹哄哄地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嘟!那是何人,见了剌使大人为何无礼!”站在入口处的一位亲兵将领一声大喝,大堂里立刻静得无一点声音,两名亲兵便虎狼一般朝这边扑来。刘聪虽站了起来,却没有拱手鞠躬,在大堂里显得格外醒目。刘聪心里一惊,看看边上的刘安却是跪着,不住地向他使眼色,心道:“这世的礼节自己还不习惯,难道当真要跪吗……最多不吃就是了!”来自后世的人,双腿显得硬朗得多,不习惯行跪礼。
刘聪拱手朗声道:“在下刘聪,不知剌使大人到来要行礼,万望勿怪!刘某一介商人,原不该来这木兰堂赴宴,在下这就告辞便是!”两人已到跟前,欲来拉他,沈学农两个在地上哭丧着脸瑟瑟发抖。刘安急忙起身挡在刘聪跟前,大声喝道:“住手,谁敢无礼!我家少爷乃是先朝吴王刘珂第三十九代谪孙,就算有罪也轮不到各位大人处置!”大堂里顿时响起好奇地议论声,两位亲兵立刻停了手,站在一旁向前面望着上官,请求示下。一位绿袍上官到剌使大人跟前说着什么,乐剌使的小眼睛盯着这边听着,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说道:“刘聪,你本是皇族,可现在却是庶民,也该知道吾朝之见官礼。本州恕你年少无知,又少和官府交道,今便不治你无礼之罪。汝既受田小姐之邀来此赴宴,便吃了再走吧……大伙请入席!”
刘聪自知失礼,只好笑着拱拱手,带着歉然地笑,重新坐下。心道:“吃完了快走吧,以后和官府还是少打交道为妙,让自己见了当官的下跪,心中实在有些不愿。”几个人低声说着话刚刚落坐,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脆亮的女声。
“婢子见过各位大人和宴客……受田宰相孙女田小姐托,谢谢各位上官和眷属赏脸赴宴!奴婢在此代主子向各位大人行礼……小姐说,现吾朝上下齐力治国,功勋卓著。致使万民安居乐业,百业兴旺,令人仰止。然苏州上下各官,却藐视帝室后裔,小觑皇威,有负民望。刘聪今虽是庶民,却是先帝之胄,吾等也应敬之重之,铭记大汉帝业千秋万世来之不易。外面既无皇裔刘聪之席,便请他入内就坐……”一个红扑扑的圆脸侍女,在男女之别的墙端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股威然之气令人不敢仰视。有些下官吓得甚至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乐剌使与众官也站着拱手聆听,心下甚是不安。
这个大汉国现在只有“半壁”江山,原京城长安被突厥所占,先帝受辱被掳往北地。当今圣上刘耻称帝十多年来,开始时还口口声声要直捣黄龙,收复失地,雪洗耻辱。过了七、八年,江山渐渐恢复生气,复仇的心性也渐渐凉了,喜欢上享乐玩耍。这样也就罢了,更是无心再理朝政,慢慢地把军国大事交给皇后处理,于是大权开始旁落。宰相田立本官拜地官(户部)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官清正廉明刚正不阿,深得君臣敬重。为了拯救无辜,他甚至敢于拂逆君主之意,始终是居庙堂之上,以民为忧,保持体恤百姓、不畏权势的本色,深得皇上和天后器重和信任。先帝被掳突厥,皇室近胄所遗无多,皇权倾向于天后,朝中上下私下里也在为此担忧。
田蓉所传之语,也是很多朝庭官员的心中之急,而平时却不敢提起,也常被忽视。现在一经提起,众官皆以为言之有理,乐刺使道:“田姑娘所言极是,本州甚是不安。今日田姑娘与爱女同来苏州,本州心中高兴,忙于邀客宴请,有失询查。本州这就置换首席,请刘公子前面就坐。”刘聪听了心下感激,这田小姐还真会关心人,竟然在这么多上官面前替自己说话。可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大声道:“不劳刺使大人,小民虽是皇室帝胄,却占祖上之光,从没为朝庭为百姓出力分忧。各位大人为官一方,福禄百姓,实是劳苦功高。今日又是刺使大人为田小姐与乐小姐接风,应该坐在首席……刘聪谢田小姐抬爱,相邀共进晚宴,小可占了两位的光,今日便不再客气。来日方便定会请还,当面致谢,还望田小姐、乐小姐务必光临。”吃顿饭弄得这么大条做什么,再说自己还有事,可不想陪你们浪费时间。
田蓉还想相请,刘聪再次推辞,坐在末席,乐大人甚是无奈。忽听得一人大笑道:“本官李钧以前曾与刘少东家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便不客气,过来陪陪刘少东家吧……”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红袍上官大笑着走了过来,刘聪自然不认识,只得起身抱拳相迎。说道:“小可不敢有劳李大人……请上坐!”见他很随和,只好将自己的上座让给了他。李钧也不客气,笑道:“本官就不客气,至少也是位五品上员,又年长小哥多岁,老着脸坐案首便了。”坐了哈哈大笑起来,有个上官相陪,田小姐的朋友算是有了面子,大堂里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
此人是苏州长史李钧李道忠,就是刚才跟乐剌使说话的那人,想来是认识或知道刘聪其人。将另外三人赶走,便和刘聪一起坐了说笑不止,不断举杯相敬。刘聪开始还小心翼翼地陪着,几杯酒入肚也就管不了太多,在酒桌之上还是很容易交到朋友的。两人言谈甚欢,酒后刘聪便忍不住拉了他到边上,说道:“长史大人,小可有一事正伤脑筋,想问问大人。您老可莫要笑话,帮我参谋参谋。”
“这又如何了……参谋?何为参谋……”李钧喝得有点过量。
“就是……是这样,小可在外有个二奶……不对,应该是外室。现在又不想要了,李大人能否教教在下,此事该如何料理?”刘聪打着饱嗝,含糊地问道。
“外室?什么……你?噢,噢……这个容易,三、四百两银子便打发了,不难,不难……”李钧摇头晃脑,边向一位跟差要烟抽。
“就这么简单?”刘聪拉了他的手问道。
“当然喽,本官怎么骗你……哦,最好自己别出面,让家里的去解决。女人和女人还是好说话些,你去了呀,又那么一亲热,这事便黄了……”李钧点着烟说着,那旱烟头上的火苗子一闪又一闪的,天上的月亮正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