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见谢芳华已经睡去,才轻身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
门口,几个婢女围了上来,问道:“妪,女郎如何?”
乳娘摇了摇头,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女郎了,女郎她好似有许多心事。
她一边朝外走一边说着:“在豫城时,也不见女郎有多思念郎主与郎君,路上遇见时也不见有多热络,怎的这一次受伤,却是黏起郎君来了?”
说完,乳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女郎是个要强的,夫人去时她才十岁不到,郎君当时整日伤心,可女郎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每日会准时守堂,除此之外便是整日的舞刀弄剑,看不惯的姨娘和奴仆下人都是非打则骂……”
“……唉,我知,女郎只是不想受到那些姨娘的欺压而已啊,可是因此女郎的父兄却远离了她,女郎也是苦的啊。”
走到门边时,乳娘回过头来,看着一个婢女说道:“阿香,你去寻寻郎君,若是郎君空闲,便请他明早务必过来一趟。”
那婢女阿香轻声回道:“是。”
几个婢女跟着乳娘一道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守在谢芳华的门外。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油灯还在燃烧着,谢芳华挣了挣眼,恍惚间帐内好像明亮无比,又好像有些沉暗。
外面好像还隐隐约约听见有磨墨的声音。然后,在那有着旋律的声响声中,谢芳华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境中,谢芳华来到了一处盛开的桃花林。
桃林很大,很美。
前方,一个身穿蓝色华服的男子站在一颗开得极灿烂的桃树下,背对着她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在男子的前边,突然显现出一个少女,那少女面容俏丽,她娇羞的与那男子四目相望,笑容可掬,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来。
那少女是正面对着谢芳华的,她一眼便认出她是谁。
这人,是那年与大兄定亲之人,两人早在定亲之前便两情相悦,那时的大兄,每每见之,都是面带微笑,温文尔雅。
谢芳华急急地向两人跑去,她高兴唤到:“大兄,大兄!”
直是跑到两人跟前谢芳华才刹住脚步,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少女,说了一句她早就想说,却一直都说不出口的话:“大兄,嫂子好漂亮啊!”
说完,她回过头来,看着谢铭宣一幅讨赏的样子。
可是,那一瞬谢芳华惊住了,也呆愣了。
谢铭宣没有看向她,也没有回答她,他俊秀的脸孔慢慢地,慢慢地形成了一道道血痕的沟壑。纵横交错间,皮肉翻飞,触目惊心!
身上的蓝色华服此时已不再是华服,胸前已经破烂不堪,似被大刀划过,里面露出深深白骨。
那年,大兄也是这样,也是这样!
而刚刚还站在谢铭宣对面的少女这时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转眼消失不见。
谢芳华惊慌失措的拉着谢铭宣的衣袖,哭着问着:“大兄,大兄,你怎么了。”
谢铭宣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直直的倒了下去,衣袖顺着谢芳华的手中溜走,慢慢地,躺在地上的谢铭宣也消失了,桃林中只剩她一人。
“大兄……大兄!”梦境太过真切可怖,谢芳华竟是叫出了声。
房间内,一阵脚步声响起,哗的一声,帷幔被一只大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