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开完高层会议回来,少女正躺在榻上盘琉璃核桃,觉察到长生殿内气温骤降,立刻连神带核桃躲回香炉避难。待星辰璀璨之时,被月老拎到后庭打坐。
长生殿后庭乃月老清修的地盘,这里青山活水,生机盎然,遵循人间的秩序,春花秋月,夏蝉冬雪,风声水流声声声入耳,少女实在想不通在此环境下月老如何还能静下心来。
少女躺在泛着流光的桃花瓣上,半眯着眼,霞光流云在视线里飘过,这片寂静的天地实在适合睡觉。
以花瓣为床,以流光作被,很快眼皮便阖上。
“欸……醒了醒了,没睡……”少女直起身,眼睛泪汪汪,捂着着鼻子,桃树上的花瓣窃笑,枝桠扑簌簌抖动。
少女柳眉一竖,一巴掌拍在树干上,瞬间熄声。
少女盘腿打坐,坐如钟般维持了片刻,便静不下心,直在心里叹气。
“你有什么想不通?”耳畔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少女睁开眼,一喜:“有有有!”执着曳地长裙穿过石桥,走到水的中央,蹲在月老边上。
这姿势,实在是……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月老睁开眼,凉凉评价道。
少女后知后觉,一惊,赶紧盘腿坐好,态度端正:“神君,我有疑惑了。”
“嗯。”声音似藏着五月的和风,有了些许轻缓。少女悻悻然吁了口气,薄唇微抿,神君虽然性子清冷,还很不近神情,但在授道解惑这方面,却是知无不言,言而不尽。真看不出来神君居然有为人师表这一癖好。
少女组织了下语言,正色道:“神君您常教导我,作为神,要心无杂念,远离嗔痴念,长此以往,方能淬炼最纯净的魂魄,不再受缚于本体......”
少女扬起脸,眼睛溢出雾气:“神君,我好像不干净了,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离开香炉了?”
话到此,乌黑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眸光闪动。
“……”月老似是无奈,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传下来,少女心里打颤:神君真凉,像冰块一样。
月老收回手,正色道:“以后我会布下结界,那些游荡的神就不会进来了。”
“哦。”少女应道,心里却有淡淡的失落,如果那些小神都进不来了,她每日和谁游戏?岂不只剩她孤单一个人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量,如风的声音夹杂着她参不透的情绪:“你只是感到了寂寞。”
寂寞?那是什么,能吃么?
少女茫然抬起头,对上那双似远山的眉眼,晃了心神,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那眼眸里始终蒙着散不去的雾,仿佛漩涡般有吸引力,她真想拨散这层雾,看一看后面的景色。神君就是这般让神捉摸不透。
“神君,人间是哪里?”少女突然想起来,就问了。那些循着月老酿的桃花酒香味而来的神,总会提起人间这个词,说什么月老的桃花酿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闻,这些骗酒喝的花腔,少女自是不理会的,统统拦在门外。不过久而久之,人间这个词便潜移默化留在了脑海里。
久久得不到回应,少女心里打起鼓。一般来说,只要神君保持沉默,就是要修理她的时刻。
挪一下,再挪一下,少女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动作,月老尽收眼底,默然半晌道:“日后你去人间走一遭,便知道了。”
“诶?!”少女眼睛一亮,大喜,赶紧挪回去抱月老大腿,如果她有尾巴,恐怕会摇个不停。
她难得露出这种无暇的欢喜神态,月老瞧着却是滋味万千,数万年了,她恐怕早已厌倦了这里,只是没有谁来告诉她什么是寂寞,寂寞了便可以离开。
少女正喜滋滋想象着凡间的一切,不期然捕捉到月老异样的气压,心一抖,正襟危坐,表达忠诚:“小神还是觉得这里好,这天宫里,没有比长生殿好的地方了。”
这顿马屁少女拍得很满意,静悄悄去偷瞄神君的脸,完美无瑕的侧颜,如玉的肌肤泛着点点流光,当真赏心悦目,那细小的绒毛晶莹剔透,第一次见时,就很想伸手摸一摸,可数万年过去了,她都没敢伸出自己的罪恶之爪。
殿外隐约传来声音,少女竖起耳朵听了下,猜出何人时,月老已经在大殿门口。
“好心过来予你送行,你结什么结界啊?”太白金星拎着两个酒坛子,长身玉立云头之上。
“下来吧。”月老袖子一挥,转身进殿。太白金星摇摇头,下了云头。
“你明天就要下凡,我来给你践行。”太白熟门熟路坐下,手一挥,青石案上凭空摆了三只龙纹琉璃杯,酒坛一开,酒香四溢,把后庭的少女引过来了。
太白嘿嘿笑了两声,将酒杯斟满,“小香炉,过来尝尝南海龙王酿了五万年的珍酿。”
等的就是这句话,少女不再故作矜持,一屁股坐下,伸出的手刚碰到杯壁就被打了一下。
“诶?”
“你化形不久,沾上一滴恐怕要睡上万年。”月老淡淡提醒道。
伸出去的手被他捏着袖子提回来,太白为她斟的酒被端走,少女一脸生无可恋,清醇的酒香成了一种折磨,闻了一阵子,捂着心口跑回炉内待着,不忘竖起耳朵偷听墙角。
“紫微星现异象,红鸾星被影响了秩序,你有得忙了。”太白酌了口酒,声音里夹着些无奈。
月老倒神色不变:“遇上大轮回,谁不忙?你留心你的住所,劫难来临,金星首当其冲。”
太白躺下,翘起腿,悠哉悠哉道:“不就是一座空房子,我无所谓。”
......
少女听得稀里糊涂,最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