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小财迷想事的时候，肥鱼心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很自觉的不去叨扰他，静悄悄离去便好。
只是今次肥鱼却怀了一颗略显忐忑的心，虽说不知道自己想得究竟对与不对，总之看着小财迷他一副愁云不展的样子，心里着实忧心不已。不管他到底是在为何事犯难，这一回自己或许能帮上他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后，牧肥鱼也是毫不犹豫，或是第一次惊扰小财迷的缘故，以汉子著称的牧肥鱼也是鼓了鼓勇气，才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财迷？”
“嗯？”太皓愕然的应道。本以为牧肥鱼刚刚说完就走了，不想她的声音突然出现，让太皓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以往自己想事的时候，身边总是没人，来到鬼谷地后，这情况依然没能改变，偶尔遇到想不通的问题，想跟牧肥鱼打打商量，可她也总是不在自己身边，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在安静中独自思考的环境。
“你还在想妖丹的事情？”牧肥鱼问道。
“或许吧。”压在心底的问题，有心跟牧肥鱼说一说，可话到嘴边，太皓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我能帮你。”牧肥鱼颔首嘀咕道。
“嗯，那你先去睡吧。”太皓心想着，肥鱼最多会说几句宽慰的话语，不暇思索就敷衍了一声，只是话说出口，才突然意识到肥鱼刚刚说的话，好像是要帮自己？向来没心没肺的胖肥鱼，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叫人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木然抬头，只见体态丰腴的肥鱼垂首蠕姿时，极不自然的羞臊模样，叫人看后实在是忍俊不禁，尤其两手食指，掐诀的时候，如疾光电闪，可打起圈圈来，怎么就那么笨拙呢？不过，太皓心知肥鱼也是好心，只不过表达自身情感时，用错了方式……况且，这似羞非羞的样子，还真是造作的可以……
“啊－－－那个－－－肥鱼？你－－－－我刚才听岔了，不好意思哈。”
“没、没什么。以往你想事的时候，我也不敢打搅你，生怕你断了思路，只是这次，我或许真的能帮上你。”
不知怎么搞得，原本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两个人居然搞的这般复杂，彼此间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客气，二人的关系，也随着这份莫名的客气，似是有些疏远，却也靠的更近了。
适才还乌云盖顶的太皓，经肥鱼一阵春风润沐，顿时拨云见日，眨眼嬉笑起来，
“鼻涕虫，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一口一个能帮我的说？”
“你就是觉得……你刚喊我什么！”牧肥鱼忽然叫道。
“鼻涕虫啊？难道这不是你的外号？”
“哪个混蛋告诉你的！老娘灭了它去！”
“喂喂，至于不，一个外号而已，我小那会，大家还叫我板儿砖呢。”
“你是你，老娘是老娘。老娘告诉你，喊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喊鼻涕虫！”
“喊什么都行？那－－－－臃肿战士行不？”太皓忍笑道。
“这都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歇斯底里的牧雨婷真的怒了！武袍鼓风，身周更是劲风大作，习练海帝典化出的罡风啸气，真如锋利的匕首一般，一道道的刮在脸上，生疼！
“好了好了肥鱼，大不了以后不这样叫了！”
“呼！呼！天明了老娘就去灭了那三只妖精！”罡气虽是收敛，但牧肥鱼还一股气愤难当，怒意冲冲的样子。
“我也就是随口喊喊，与它们无关的。你可别胡乱生事啊。”地水风门不生不死，任凭肥鱼与它三妖怎般打闹都不打紧，可外面的世界，生与死一念间。
“臭财迷，老娘好心想要给你排忧解难，你却奚落老娘？自己钻牛角尖去吧！”
“哎－－－肥鱼！我承认错误！再说，万水千山总是情，给个机会行不行？还望姑娘能不计前嫌，为在下指点迷津。”太皓起身扮作谦谦君子的模样，装腔作势的说道。
牧肥鱼嗔怪的瞥了太皓一眼，说道：
“你不就是认为三只大妖，愿意用五百万妖族内丹跟你换舜天日曜弓，觉得它们有些残忍，不近人情么？”
“岂止残忍，灭绝人性都不为过。”太皓搭腔道。
牧雨婷却是感概道：
“也许吧……难怪你会问我，折损我海族五百万生灵，会不会换五行装，我说不会，但那仅仅是不会换五行套装而已，如果绞杀生命，能换回我的母亲，我一定会屠尽天下人……只可惜，这不可能。”
太皓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听了下去。
“如果有一天，你杀了我，就会得到征服乾坤大陆的力量，你会杀我么？”
“不会，因为那并不可能。”太皓说道。
“如果可能呢？”
“那也不会。”太皓率真的说着，又问道：
“那如果你杀了我，你的母亲就能来到你身边，你会杀我么？”
“我……也许会，也许不会……”
“会，是因为你爱你的母亲，胜过了爱我；不会，是因为你不确定，杀了我之后，你的母亲究竟会不会来到你身边。你很感性，同时也很理性。但对我，很不公平。”
“是么？”牧肥鱼轻笑着话锋一转，说道：“那踩死一只臭虫，你就能笑傲乾坤，你会踩死它么？”
“会。”
“那杀一只妖兽呢？”
“也会，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如果杀人呢？”
“如果是坏人的话…当然可以。”
“坏人？”
“当然…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杀一个人真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那…一般人其实…也行。”继而太皓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两者之间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也就是说，为了得到一种东西，需要你双手染血，你在乎的只是染了多少血，而忽略了染血本身，对么？”
牧肥鱼偷换概念的理论，令太皓有些恼气了，
“如果你问的问题都是如果的话，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在一切以如果为前提，又对我有利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
“那好，我们去掉如果。就事论事！让你觉得难以忍受的是，三妖为了换你的弓，不惜牺牲五百万小妖，它们这种行为很残忍，对么？”
当一个人已经习惯独立思考的时候，突然出现另一个人横加干涉，果然谈不到一块去……
况且假设以及问答这种死角题根本就没必要回答，因为不管你说什么，在语言的立场上，总会出现南辕北辙的答案。这可以说是语言的艺术，但笼统而言，这就是纯碎的文字游戏，身在游戏中的你，试问，如何能拜托文字的牢狱？
换言之，世上究竟什么东西最厉害，毫无疑问，是语言文字。也许你会说，语言文字不都是人类创造出的么？没错，所以说它才厉害，亿万年的时间，它都能一笔带过，还有什么不能办到的？
面对牧肥鱼的胡搅蛮缠，太皓果断投降了，
“ok，不说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干嘛不说？我还没说完呢。喔~~说中你痛处了吧？你觉得它们残忍，那你怎么不说，原本就打算用舜天日曜弓换妖丹的你更残忍呢？你要妖丹，只是为了完成春秋门内派发给你的任务，可妖族就要为此损失五百万众，也许更多！哼，不管是你还是我，与它们仨或许在本质上有所差异，但归根结底并无多大区别。我在乎的是筹码，你在乎的是过程，它们在乎的只是结果罢了！平心而论，筹码的高低，结局的好坏，总好过过程的虚伪！”
牧肥鱼炮火连珠的一番高谈阔论，吓得太皓直瞠目结舌。要让她这么说下去，自己绝对成屠戮万千生灵的刽子手了……
可瞧她那意犹未尽，似滔滔江水只倾倒出一瓢的样子，只怕这番“高论”，还未完。
这婆娘……这节奏……这语速……怕是要疯了……
“直白的说，你只看到了五百万颗妖丹夺去了五百万条妖族的性命，你觉得它们没有妖性，可你想过么，你才是真正的主导者。若是没有你的弓，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但是，这并不代表，妖族就不会死。只是因为有了舜天日曜弓的出现，将它们的死期提前了而已。”牧肥鱼口若悬河的说着，
“何况……财迷，说句你不爱听的。乾坤大陆万族林立，时至今日，为何多数国度，是由人族主宰着？即便有些被你们称为异族的种族，掌握着少量土地，可哪一天不被人族蚕食？人族，才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阴谋家刽子手！”
得，还真被自己蒙对了。说人族是刽子手，依着乾坤大陆的历史轨迹，人族还不是你们海族的后裔？
太皓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居然能引出如此波澜壮阔的主题。看来牧肥鱼的想象力，较之自己也是不遑多让。未免牧肥鱼再次将事件升级，太皓慌不迭打断道：
“呃－－－－肥鱼，打住！嘟！你先等等！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我想一开始你就理解错了，没错，我是觉得猴子它们三个，靠牺牲自己同族生命换得舜天日曜弓，很是令人发指。而且一下子就是五百万之多，要知道，五百万，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它们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但这仅仅让我一度震惊而已，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杀人，更别说主动杀人，但这一次，一下子就杀这么多。正如你所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但是，请注意但是，我不会因此就产生内疚，尽管我的确内疚。也许我很难跟你讲明白，毕竟这牵扯到了很多很多的问题，种族生存，族群内斗，天龙国体，民计民生等等等等。而你口中的人族是阴谋家是刽子手，这一点我赞同但也否定。你扪心自问，当你海族称霸一时的时候，浸染在海族刀下的亡魂，又有多少？”
太皓顿了顿，继续道：
“一将功成万骨已枯，更别说，能统一整个乾坤大陆的海族！还记得一杯雨隐之后，师傅让我们看的那些画面么？当时你说，你看到了战争，我在心里狠狠的夸了你一下，但是战争的背后，又是什么？是尸山、是血海。”
“呵呵，好像扯远了，就说现在吧，让我感到困惑同时又愤怒无比的的确是那五百万颗妖丹。只是…怎么跟你说好呢？其实我也并不纯碎是因为它们用五百万妖丹跟我换弓才纠结才愤怒，而是因为它们再提出用妖丹换舜天日曜弓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急不可耐的样子，让我觉得，它们的绝情，似乎有些反常。相信在对立物种面前，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族群，可它们却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比的心安理得。难道，这不奇怪？”
语重心长的说完后，太皓松了口气，却没想到，看似安安分分静心倾听的牧肥鱼，突然间，大笑而起，
“哈哈！怎么样！老娘这招以毒攻毒转移视线大法，用得还不错吧！若不是老娘费尽心思的启发你，你能想出这些？”
太皓的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这一惊一乍的，幸亏小爷没有心脏病！而且，你启发我什么了？从头到尾都不晓得你在说些什么，除了捣蛋就是扯淡……
看来不光是地球上的女性，这人鱼中的女女，有时候，也是一样的不可理喻……
“嗯嗯，没错，若是没有肥鱼师姐从中点拨，我还真想不出这么关键的问题，既然师姐如此的冰雪聪明，不妨再帮师弟一个忙？”
“什么忙？”牧肥鱼好奇道。
“搞清楚三只妖精为什么如此爽快的就同意了妖丹换弓的真相！”
“没问题！那我去睡了啊。”
“去吧~”
牧肥鱼入水后，太皓也躺在了床上。左思右想，上翻下滚中，怎么也睡不着。而且萦绕在太皓心头的那份不安，愈发的浓郁了。
月华隐匿的瞬间，太皓似乎敢肯定，此次与三妖以物易物的最大赢家，一定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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