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70多岁的人,一口气爬500多米的小山,果然有些勉强啊。”我大口喘息着,缓缓的、小心的坐到身边的一块较平的岩石上,开始自言自语,“不过,总算是成功了,呵呵……”
山顶秋高气爽的小风,阵阵吹来,我闭上眼睛,挺直身躯,享受着那份清爽。时隔几十年,我终于又回忆起了大学之前的那份回忆。
那个时候,周末我都空闲在家,我和儿时的伙伴们,最常做的事儿,就是坐在山顶,享受风吹或轻柔、或强烈的吹抚。上大学以后,离开了四面环山的家乡小村,都市高耸的大厦,遮挡住了我远望山野的视线。为生活、事业和梦想日复一日的奔波,最终让我忘却了坐在山顶吹风的感觉。
这次回到家乡,记忆中的土房子和泥泞的街道,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贴着白色瓷砖的二层小楼、是水泥夯实的坦荡大道。但是,山村四周依旧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岩石林立,或有三五片苍翠的松林相应其间,别有一翻味道。
看着一如从前的山野,我仿佛见到了一位许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亲切的感觉,而再次坐到山顶吹风的渴望,让我怦然心动。于是,我偷偷的跑了出来,瞒着儿女,独自爬到了山顶。
“咚……,I`llbetheone……IgussyouwerelostwhenImetyou……”再熟悉不过的手机歌声响起,我知道一定是那些瞎担心的小子们,又在烦恼我的失踪了。
虽然一百个不情愿,我还是掏出了手机。
“嗯,陌生的号码?”我疑惑着,接通了电话,自从一年前退出公司管理之后,我几乎没接到过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荆一山。”
“嗯,您,您好,请问您是荆老吗?”一个轻轻的、忐忑的声音传来。
“我是荆一山,你是?”对方竟然因为紧张,没有听到我已经自报家门。
“荆老,您好,我是杜志远,打扰您是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我个这个叫做杜志远的年轻人,聊了30多分钟,开始的时候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或许是因为害怕我拒绝帮忙,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未来存在诸多困惑,但他无疑是个勇敢的人,因为虽然担心着、害怕着,却依旧尽力坦诚的面对自己、寻找自己。
杜志远说,他已经毕业两年,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大学时,他学的专业是法律专业,但毕业时他没有找工作,而是参加了一个号称“年薪百万”的JAVA软件开发培训班。
培训结束后,他杜志远很顺利的找到了一份软件开发的工作,因为起薪比已经工作了半年的那些同学都高一些,他着实兴奋了一下,觉得自己父母当初为自己做的选择还是非常英明的。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失去了工作的热情,杜志远说,这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编程那样的工作,整天对着电脑,双手和大脑机械式的输入着英文字母,简直一点乐趣都没有。再加上公司人情冷漠,一味的追赶项目进度,这更让他不舒服。
杜志远强迫自己做了一年的程序员后,还是忍不住辞职了。他说近半年来,他了几十次面试,接受过七八次销售类的工作,长的一个月,短的三五天,有的是他主动离开的,有的则是公司请他走人……而他最喜欢的法律相关的工作,因为他没有相关的证件,一一拒他于门外。
最近一个月,杜志远说他矛盾的要死,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凭借过去的工作经验,再找一份程序员的工作,还是安下心去考律师证。前者他实在不喜欢,而后者他又缺少信心……
挂上电话,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个彷徨而迷茫的、自暴自弃的、逃避自我逃避生活的年轻身影,我知道那是二十多岁时的自己。
“呼——”我长嘘了一口气,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又四处张望了一翻,我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山顶。
“咳,果然时老了。”我自嘲的对正亲切的拉扯着我的衣服的风说。
“咚……,I`llbetheone……IgussyouwerelostwhenImetyou……”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还真是不得安生啊。”我在心中暗叹着,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陆飞翔。我无奈的摇摇头,接通了电话。
“喂——”还没等我张开口,陆飞翔的声音已经传来了,“我说老爷子,在哪里清闲呢?”
“山顶吹风呢,你要不要来分一杯羹?”我笑道。
“山顶吹风?什么山?不会是喜马拉雅山吧?”陆飞翔谈笑道,显然又以为我在逗他玩呢。
“什么山你就崩管了,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告诉你,没事别浪费我老人家的时间,坏了我老人家吹风的兴致。”
“我什么时候坏过你老的兴致?哪次我不是锦上添花?这次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正事,崩跟我废话。”我板起脸抢白道。
“好,好,说正事,”陆飞翔说,“还不是公司……”
“打住!”我决然的说道,“陆飞翔,以后公司的事,不管大小,你再也别来烦我,听明白了吗?”
“老爷子,你哪根筋错位了?”陆飞翔怪叫道,“前几天你可还语重心长、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我,要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定要多跟你说说公司的那些事,再说了,老爷子,嘿嘿,这公司可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丢给我,你放心哪?”
“小子,不怕告诉你实话,”我中气十足的说,“之前我让你三天两头的打电话给我,是因为我没事做闲的蛋疼,现在老爷子我有事做了,公司那当子破事,鬼才去理!”
“老爷子,你这这可是在骂我,我啥时候成鬼了?”陆飞翔叫道,“再说了,你能有什么正事?难不成是跑到山顶上吹风?”
“陆飞翔,我老人家的事,也是你这小鬼能猜的到的吗?”
“我是猜不到,但你可以告诉我呀,是吧?”陆飞翔说。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头大呀?”
“我头是蛮大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不是鬼,能见光。”
“呵呵,”我笑道,“管好你公司的事,我这边的事,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你,你就安心等着吧。”
“嘿嘿,老爷子,不要忘了我的好奇心可是很重很重的,”陆飞翔威胁性的笑道,“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不是三天两头打电话的事了,说不准我一天能打个十次八次的,那时候你可别说我……”
“瞧你这德性,”我逼视道,“老子不会把手机关掉?”
“呵呵,老爷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陆飞翔立刻笑道,“不过,我心里实在想知道你老人家想做什么,你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得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说,“我打算写一本书。”
“书?”陆飞翔一怔,随即笑道,“老爷子,你还真行啊,我还一直纳闷,你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拒绝那几个有名在传记作者的好意,感情是你老要亲自执笔啊,这可是的大事。”
“切,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我老人家有那么不堪吗?再说了,我啥时候说过要写自传了?”
“你不写自传?那写啥?现在最流行的可就是成功人士的传记,你的传记一定火!”
“写啥你就别管了,你只要记住:就是公司着火了、破产了,你也别来烦我!”
“行了,老爷子,我保证你耳根以后绝对清静,陆飞翔那只苍蝇马上冬眠!”
“算你识趣。”我说,“小倩那丫头还好吧?”
“那丫头好着呢,这不明天就星期六了吗,昨天晚上还吵着去找你这个老顽童玩呢。”
“有时间就带她和你媳妇来看我,我请你们一家三口爬山吹风。”
“你这是让我们一家三口喝西北风啊,老爷子,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呵呵,”我笑道,“你要是喝过一次这山顶的风,恐怕你再也忘不掉了……”
又和陆飞翔扯了两句,我挂断了电话。
“老荣啊,你一直在我心里,你也一直注视着我吧?”我自言自语着,抬眼仰望天空。
我看着云天相接处,心中默念着写一本书的决定,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以至于我接到儿子急切的电话后,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山顶。因为我绝不能让他开车来接我,我要自己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