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漆黑如墨,夜已经深了。
东黎城中的灯火开始逐渐稀少了起来。
一处还释放着亮光的马厩内,楚逸盘腿坐在杂草上面,腰背挺立,双手叠在一起,眼睛微闭,入鬓的剑眉微微跳动着。
冷风从四面八方传来,掀起楚逸单薄的衣服,吹得肌肤通红。
不过,楚逸神情专注,似乎忘记了寒冷。
“哎,还是失败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修炼出内气。”
一会儿后,楚逸睁开双眼,站了起来,有些泄气。
这是一个十四出头的少年,身形单薄而挺拔,长得清秀俊逸,入鬓的剑眉给他平添一份英气,脸上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刚毅。
气馁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楚逸就恢复了坚定的神色,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嗯哼哼……”
马厩的马轻轻嘶鸣,发出声音,蹄子在地上踩动了几下,仿佛在提醒什么。
“差点把你们忘了。”
楚逸拍了拍脑袋,将一堆新鲜的马料投入到食槽中。
有了食物,马匹的哼叫声顿时停了下来。
马厩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楚逸看看了漆黑的天色,走到马厩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自言自语道:“快要到凌晨了,不知道王镖师怎么还没回来?回去晚了,怕耽误给义父买酒。”
楚逸只是金岳镖局的杂役,负责养马和看守马厩,只有等每天马匹全部归厩才可以离开。
前段时间王镖师出镖带着了不少马匹,而王镖师又承诺过今晚上会回来,所以楚逸才一直待在马厩,若是平时,他在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吁……”就在楚逸准备转身时,长街响起了勒马的声音。
一支十来人组成的队伍牵着马进入了马厩。
这些人都是精壮汉子,身材高大。
楚逸收敛心神,动作利索接过马匹,将它们关入各自的马房,并投入适当的马料。
“小逸子,这么大晚上还麻烦你,老哥对不住哈。”王镖师搓了搓冻得发紫的脸庞,有些歉意道。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秋风萧瑟,冷意袭人,夜间骑马赶路,饶是王岩这种魁梧大汉也冻得不行。
“职责所在嘛,这路上还顺利吗?”楚逸将显大的衣服收了收,这样会显得暖和些,饶有兴趣的问道。
王岩接过一个趟子手递过来的烈酒,有些得意道:“嘿,有我们金岳镖局这块金字招牌在,那个不长眼的小贼敢乱来。”
走镖,并不是一个安全轻松的活。往往出一次镖,这些镖师,趟子手都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因为指不定哪次就会折在和劫镖大盗的火拼中。
不够金岳镖局在这东黎城中都算得上一大势力,总镖头狄游八面玲珑,十分懂得做人,黑白两道都卖他面子,所以这方圆百里之地,几乎没有人敢为难金岳镖局。
见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楚逸的表情有些讪讪,他总是羡慕那些凭着一身武功,仗剑而行,四处游历的人,就听听他们的故事都让人激动。
可惜,他现在实力还太浅薄,只是在镖局之中打打杂。那种仗剑江湖的日子离他还很远。
“来,天气冷,喝口酒暖暖身子。”一壶烈酒七转八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被一个趟子手递给了楚逸。
“胡小哥又打趣我了,明知道我不饮酒的。”楚逸将酒壶递给下一个人。
楚逸不喝酒倒不是嫌弃酒壶上沾了十多个人的口水,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养马小厮而已,在座的十来人哪个身份不比他高,根本没资格嫌弃别人。
只是他听说,练武之人,要想将身体内的那一口内气练精咯,就必须在炼体七重之前不沾酒色,否则,那口气就不精纯真粹,发挥出的力量有限。
胡姓小哥轻蔑的撇了撇嘴,谁都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能凝聚出内气来,还在乎内气精纯不精纯的问题。
“小逸子,这是三两银子,你这个月工钱。”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王镖师递给楚逸三两银子。
“这不是还有七天才到月末吗?王大哥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楚逸没敢接过银子,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慌乱道。
他和他义父的生活开支,有一部分就来自他在这里打杂的工钱。要是没有了这份工作,那他俩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见楚逸那幅紧张的模样,王镖师心中一叹,“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接着道,“瞧你想到哪里去了,还不能提前给你开工钱吗?嗯……现在太晚了,明天你就休息一天吧,后天再来吧。”
得知缘由不是他想的那样,楚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谢谢王大哥了。明天我的确有事,不然还是可以照样工作的。”
将马厩打扫了一遍,楚逸这才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离开马厩。
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除了一些特殊行业还在营业外,其他的早就关了门。
楚逸在一条长街的末尾,肉痛的拿出一两银子买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这才心满意足的朝住处走去。
东黎城有三大家族,楚,林,白。
三家瓜分着东黎城的资源,掌握东黎城的经济命脉和武道命脉,形成三族鼎立的局面。
这是三大家族的楚家。
楚家在东黎城建族已经几百年之久,根深蒂固,和各大势力盘根错节。
建筑连绵,屋宇重重,园林池塘,小桥流水,尽显大族气派。
楚逸通过整天开着的后门进入了楚家,一直守在后门的八位侍卫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走过去的是一团空气。
很难猜测道,一个在金岳镖局养马的小厮,居然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奢华大气的豪族楚家。
事实上,楚逸正是楚家之人,不过并非什么嫡系子弟,只是一个旁系一脉中楚浪的义子。
进入楚家大宅,楚逸并没有进入到那一栋栋雕梁画栋的阁楼内,而是来到了一个最边缘的最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子不过三五间房,庭院中也开始长起了杂草,一棵枝叶稀少的小树,在这秋风中也显得格外凄惨。
“义父,我回来了。”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让楚逸顿时眉头微皱。
“回来了。”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一张简单的桌子上,一个头发杂乱的邋遢男子半扑在桌子上,右手握着一个酒瓶。
简单的应了一声,邋遢男子又大口大口的喝了一口酒。
像是从未打理过的长发遮住了男人的脸庞,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从声音来看,应该在四十左右。
“义父,我买了烧鸡,吃了就早点休息吧。”
面对这整日酗酒的义父,楚逸也不知道如何规劝,只能由着他去。
男子接过烧鸡,就这样啃食了起来,时不时在喝上两口酒,吃得满身油污。
带着买来的酒,楚逸回到了自己简陋的房间。
这酒可不能一次性全给他义父,以他义父那种嗜酒如命的本性,是有多少喝多少,供不起不说,喝多了还伤身。
匆匆洗漱后,楚逸手枕着头,那双十分吸引人的明亮眼睛瞪着床顶。
不知道为什么,楚逸今晚上突然多了些莫名的情绪,有些难以入眠,想起义父那幅颓然的模样,想起自身始终修炼不出的内气,心中十分堵闷。
同时,他还想起了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