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几天,甘丽瑛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化疗反应过去后,商阿姨又恢复了谈笑,说以前不喜欢洗头,觉得特麻烦。现在头发大把大把掉,剃光了后再也不用洗头了。老天还真是善解人意,把她不喜欢的东西都带走了。她的丈夫给了买了一顶假发,卷卷的,她只戴了一次就不戴了,说别人的头发戴在自己头上感觉好别扭。
吕佳蘅知道商阿姨和母亲得了同样的病,商阿姨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亦是母亲将来要承受的。母亲没有商阿姨的心态好,整天恹恹寡欢。伤口创面太大,母亲经常痛得浑身发抖,吕佳蘅看了心如刀割。
上课时她经常走神,下课了就昏昏欲睡。同桌陈小鸥问她怎么了,怎么状态这样差,她回答说好累,活着好累。
有一晚,她梦见自己陷入了泥潭中,迈不动脚,好多尖嘴利牙的黑鸟飞下来咬她,她挥舞着手臂,绝望的哭喊着。可是,她被咬得鲜血淋漓,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慢慢清醒过来。窗外月光如银,细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她光着脚下床,来到姐姐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紧抱着姐姐。
“又做噩梦了?”姐姐握住她的手问。
她没有回答,抬腿圈住姐姐,像只树袋熊抱着树一样。
自从母亲生病之后,她就噩梦不断。不睡还好,睡着了就会被梦魇控制,暗夜,恶魔,酷刑,生与死的抉择,冰与火的较量,梦里的世界如末日般恐怖,一望无际的坍塌,无休无止的下坠……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她曾经不惧怕的阴暗,压在心底的猛兽开始反攻,她的阵地茫茫然已失陷了大半。
“姐,我长大了想当一名医生,我会好好学的,一定能治好妈的病。”吕佳蘅小声说道。
“好,快点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姐姐的手在她的腿上拍了拍,就没再说什么了。
吕佳蘅闻着姐姐头发上散出的薰衣草的淡香,渐渐合上眼睡了。
外面的天色也已蒙蒙亮了。
纪律问过她几次,她都说没事,就是最近太冷了,又没有开始供暖,她手脚暖不热,睡得不好。
纪律看楼梯间上下无人,便拉开羽绒服,一把把她裹进怀里搂着,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抱你睡,给你当免费的热水袋,好不好?”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立刻推开他,打他一拳或踢他一脚,再赏一句“滚开”。可是今天的她特别反常,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安安静静的感受着他带给她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似察觉到有人上来了,她才松开他,说了句“谢谢”便走了。
纪律愣怔了几秒,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客气什么?我整个人不都是你的?”
她是他的主人啊,只要她说一声,不管任何事,他都万死不辞。何况,只是暖个被窝这么香甜美好的事,他做梦都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