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下雨的时候,彭医生不顾胡医生的劝告,说这雨也就是雷阵雨,下一阵就雨过天晴了,能有多大事?后来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大,达到了红色预警级别。这时打纪律和吕佳蘅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彭医生才慌了神儿。医疗队的其他人得知他们两个去了天水寨,看着外面肆虐的狂风暴雨,心都悬了起来。晚上九点多,胡医生用抢修好的座机给天水寨村支书打了个电话,确定纪律和吕佳蘅并未赶到天水寨,大家都急了。
领队章医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碍着彭医生是个老资历的女医生,他不好责备她,发生这种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章医生找到瓦楞村村委会,召集了十几号熟悉地形的村民,冒着危险摸黑就开始了搜救。
纪律睡得并不安稳,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破旧小巴车里,身下是一张担架床,胡医生和一个护士在一旁守着他。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吕佳蘅,急忙问胡医生。胡医生告诉他吕医生在前面那辆车中,他们伤势比较重,而且都在发高烧,章医生联系了县医院,他们这是在回县城的路上。纪律松了口气,多问了几句吕佳蘅的情况,得知她的伤口已被清理包扎,他才放了心,在颠簸中沉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县医院的护士正在为他拔吊针。透过窗外看到了被晚霞染红的天空,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隔壁床的大叔“哧溜哧溜”吃着酸辣粉,病房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子酸笋味。
纪律坐起来,问护士和他一起送来的女孩子在哪里。护士告诉他就在对面的病房里,刚去查房的时候还在睡着,烧退下来又起,反反复复估计是伤口感染发炎导致的。
闻言,纪律掀开毯子要下床,护士阻止他道:“你腿上的伤口刚缝完针,现在还不能下床。”
纪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腿被纱布包裹着,他上下看了看,除了小腿还有腹部、左肩膀、手腕处都缠着纱布。护士不提醒他还好,这么一说他倒感觉到浑身疼了。
“大叔,跟你交代了多少遍了!刚做完手术,饮食要清淡,你怎么又吃上酸辣粉了?一天三顿你腻不腻啊?”护士走过去开始唠叨隔壁床的大叔。
“没有放辣椒,不信你看!除了酸还是酸,医生不是说多吃醋能软化血管促进血液循环嘛,我这是谨遵医嘱好不好?”大叔边吃边反驳。
护士白了大叔一眼,不再管他,推着车出去了。
纪律见护士走了,单脚下了床,蹦着朝外去。大叔劝他回去躺好,不然被护士看到了会挨批评,纪律见大叔的床边立着一副拐杖,便向他借来临时先用着。
纪律架着拐杖,走到病房门口朝外张望了下,没有见到护士。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对面病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两张床,外面一张空着,里面一张拉着帘子。他走过去,撩开帘子,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吕佳蘅。
她和他一样全身都是伤,因为反复高烧,她的嘴唇都有些干裂。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即使睡着眉头也不安的皱着。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都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哪哪都疼得慌,更何况是瘦小娇弱的她。
纪律来到床边,放下拐杖,躺在她身侧轻轻抱着她。他的脸贴着她的额头,果然察觉到有些烫。
吕佳蘅朦胧中感受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让人觉得舒适又安心。她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靠了靠,像个求抱抱的三岁小女孩。纪律心中大暖,张开手臂把她圈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柔声问她饿不饿。
吕佳蘅摇摇头,伸手在他头上摸索,当摸到那藏在发间微微凸起的一长条伤疤时,她的泪倾涌而出。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疼?”纪律忙问。
“对不起……”
“干吗说对不起?你要是再说什么连累了我之类的话,我可生气了,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吕佳蘅埋首在他的胸前,把眼泪在他的病号服上蹭了蹭,哽咽着说:“没有相信你,对不起,没有一直等你,对不起……”
纪律怔住,听她这么说他的眼角他的心比身上的伤酸疼百倍。他搂紧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排山倒海的泪意。此刻他真想大哭一场,为曾经那长达十年的追与寻,为这些天百折不挠的纠与缠,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是抱得佳人归。
她可以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但是他不能,他是个男人。
“没事!你是爱我的,一直都是爱我的对不对?”
见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纪律心满意足的笑了,吻着她的额角,说:“这就够了!以后你就只管爱我,其他的都交给我。”
人活一辈子,不过百年而终,其实谁见不到地老天荒。所以,一刻的永久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