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马少群可怖的面容和挥舞下来的皮带,还有张云霆离开时候的背影,又怕又难过,她哭得厉害,模糊间只觉一双手替她拭去眼泪,轻声哄着她:“乖,别怕,我在这里。”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睁开眼就是小樱的一张笑脸,但似乎是哭过,眼睛红红的,“你不知道,你可把我吓坏了,昨天晚上你晕倒的时候恰好碰上白爷来看你,白爷可把我们好一顿臭骂呢,说你今天要是醒不来,恐怕就要毁了身体本了。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小糖知道小樱心疼她,勉强笑笑:“我哪那么容易毁了身子啊,他就是吓唬你们,别怕,我好着呢,而且你把我照顾的那么好,白爷敢骂你,等我病好了,我就去找他算账。”
“别别别,小姐,是我不好,而且你不知道二爷……”
“别提他,我这病还不是因为他。”小糖一听二爷,立马翻身朝里,顺便还把耳朵捂进了被子里。
“可是……二爷……”
“我说了别提他!一声不吭跟凤宛回了她娘家就算了,留我一人在这里受那老王八的唬弄也就算了,可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欢天喜地跑去见他,他还不领情,哼,王八蛋,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岳小糖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想到昨晚张云霆的态度就又开始难过。
“是我错了。”
被子里的小人儿身躯一震,他怎么来了?他竟然给自己道歉?哼,不理他,装睡。
“刚刚骂人还挺有力气的,怎么这会我来了反而没动静了,行了,醒了就起来喝药吧。”
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难道还要我强喂你?”
强喂?等等,岳小糖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片段飞过去了,昨天,好像……岳小糖手摸上嘴唇,难道那不是梦?!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他。
他脸上神色并无异常,把手中药碗递给她:“行了,别闹脾气了,起来了就喝药吧,昨晚我是真的有急事。”
“我……之前怎么喝的药?”
“还能怎么喝,用嘴喝。”
她的脸腾一下红起来,这是两个意思吧?
“你倒是睡够了。”张云霆把药碗递给旁边一直在偷笑的小樱,“我去休息一下,等会再来看你。”说罢转身出去了。
“小樱,你过来……”她木木愣在床上。
小樱坐到她身边,笑着对她耳语一番,而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小樱说,那天她晕倒后白爷得知了事发经过,立刻让人把二爷叫了回来狠骂了二爷一顿,二爷大概真是觉得自己错了,竟然一声没吭受了白复雨的骂,还亲自来照顾她,整整一天一夜呢,而且她一共喝了三碗药,每次都是张云霆亲自喂的她,最重要的是,因为她根本张不开嘴,二爷就自己把药含到嘴里,然后……
岳小糖捂着发红的脸,早知道她就不该晕那么彻底,或者今天继续装晕也行呀。
刚喝完药,有人敲了敲门:“小姐,凤小姐来看您了。”
“病好些了吗?”凤宛笑着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花篮。
岳小糖抱腿坐在床上,没答话,心中默道不是我小气,谁让你昨天把二爷叫走来着。
“我们单独谈谈好吗?”凤宛将花篮放在她的床头。
岳小糖抬头看看她,道:“小樱,你先出去吧。”
“不知道凤小姐要和我谈什么?”岳小糖语气放的客客气气。
凤宛笑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什么?”
凤宛撩了撩额前碎发:“我很后悔,没有早点鼓起勇气和二爷坦白心情。”
凤宛,世间难得的一个妙人儿。生于名门,聪敏灵慧,容貌倾城,姿态绰约,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不免会赞一句“佳人如此”。没有比她更完美的女子了,世人如是说。可就是这样一个妙人儿,却在张云霆面前失了姿态。
第一次见他是在四年前。
江南明曦馆,女子笑声丝乐声不绝于耳。
“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年轻的管家低声提醒着。
她看看高高的院墙:“只能混进去了,你去给我找一身明艳点的衣服。”
“小姐……”
“快去。”
“是。”
她成功混入馆中,并且十分速度地解决了那只追踪多天的妖物,正欲返回,却听得有人走近她所在的房间。
步子止在门外。
“二爷?”
“妖气没了。”
“没了?难道是有人解决了?”
“这里是凤家的地界,许是他们出手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人或许已经来了。”步子渐远。
竟然还有人能追踪到这只妖的妖气,看来能力不小,她打开门,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没有犹疑,她提步跟了上去。
几乎是毫不怀疑就确定了目标,那人独身站在一颗广玉兰下,带着一身清冷和威严气势。明熙馆是江南出了名的戏馆,人来人往,笑语不断,可那人站在那里,四周便都安静下来,入了他的背景图,成了他的陪衬。玉树临风,不知怎的,凤宛突然就想到这个词,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人微微侧身,她立刻掩口躲在了一面墙后。
她吃惊于自己的慌张反应,什么时候,凤宛也会躲了?不过是看了一眼罢了,一个男子,她摇摇头,转身欲去。
对面大摇大摆走来一个军官,江南水地驻防军官,铁公鸡曹德章,前两天刚刚同他打过交道,凤宛用罗扇遮住脸,让他经身而过。
“张二爷。”曹德章走到那人面前。
“曹将军。”他微微颔首。
两人寒暄几句,凤宛静静立在墙前握紧了扇柄,原来那人便是爹爹经常提起的张云霆张二爷,她转身走出了明熙馆。
“去查一查,张云霆为何出现在此地。”
很快她便收到回复,南北界江流域发生旱灾,张云霆要和曹德章共同赈灾,但曹德章这个铁公鸡却不肯付出一丝人力财力,旱灾情况日益严重,张云霆已经派不出更多的人,只能跑到江南来找曹德章就此事进行谈判。
“曹德章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张二爷可拿他有法子?”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就算有,按照曹德章的慢性子,等拿出物品派出人来,怕也是用不到了吧。”
她低头泡着茶:“告诉曹将军,凤家请他出手赈灾,另外让界江那边拿出些东西帮忙。”
“是。”管家走两步又转回来,“那小姐是否要请张二爷来府一叙呢?”
她停下端茶的手,顿了顿:“不必了,他应该在此地逗留不久。”
半个月后,界江传来赈灾工作成效显著的消息,她只是看着窗外的玉兰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也没再见过张云霆。只不过后来凤老爷子再提起张云霆如何如何时,她也会笑着点点头,应上几句新听到的有关此人的消息。
几个月前,她听到被盗的银风铃和张家有关系,几乎是要立刻动身来云州解决此事,但姑姑凤天晴性情刁钻,她用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她把此事交在自己手上,这才来了云州,再次见到了张云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