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午十点钟左右,对岸的渡轮才载着二十多个出行的人摆渡过来。冷栋一家随着出行的队伍,顺利穿过了老熊林,来到黑瞎子镇上。冷栋安排一家人吃了午饭,找个了旅馆住下,只待明天搭上去县城的班车,然后再换乘火车一路南下,过不了几天,便可回到千里之外的那个朝思墓想的家乡了。
由于下午睡足了觉,到了晚上,三个人都没了一点睡意。小草根一遍一遍地问妈妈,这是要去哪里?阮景松一遍一遍地对小草根讲,这是去远方的新家。冷栋知道,在这段日子里,草根受到了一个小孩子不该受到的惊吓,再加上家里突然遭遇的变故,让小草根心里很缺乏安全感。于是耐心地跟小草根聊起天来,“我知道你会骑马,可你坐过汽车吗?”
小草根摇摇头,“我只在书上看过,也听老师讲过,妈妈也答应过带我出来坐汽车,可是一直都没有实现。”
冷栋笑着向小草根保证,“明天,我们就坐上汽车了!坐完汽车,我们就坐火车。坐完火车,我们再坐汽车。等回到家里,叔叔还要带你坐最好玩的摩托车。”
“哑巴叔叔真好!我爸爸、妈妈,姥爷、姥姥,他们说话都不算数。哑巴叔叔说话一定要算数!”小草根兴奋中略带不安地说道。
“草根,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不能再叫‘哑巴叔叔’哑巴叔叔了,要叫‘哑巴叔叔’爸爸!你怎么又忘了?”阮景松在一旁提醒着草根。
“不用让草根改口,我觉得‘哑巴叔叔’挺好听的!正是我还是哑巴的时候,跟草根建立了纯洁而深厚的友谊。我跟草根一样不想失去我们曾经纯洁的感情。”冷栋的解释让阮景松颇受感动。
听冷冻对妈妈这么说,小草根安心地钻到冷栋怀里,用手轻轻搂住冷栋的脖子,歪过头来认真地对阮景松说道:“妈妈,我不喜欢爸爸,爸爸整天打妈妈。我喜欢‘哑巴叔叔’,‘哑巴叔叔’总是保护我和妈妈。所以我不想叫‘哑巴叔叔’爸爸!”
小草根天真温暖地回答,让冷栋那颗曾经坚硬冰冷的心瞬间融化。保护草根,把草根养大成人已经成为冷栋内心深处的一份无法抗拒的甜蜜蜜沉甸甸的责任。
看着草根在冷栋怀里甜甜地睡着了,阮景松心怀感激地对冷栋说道:“你真是个好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听阮景松这样夸赞自己,冷栋一下子羞愧的满面通红,“不!景松,你说错了!我并不好,至少我们家里的人都比我好!”
第二天一早,冷栋为了不惊动睡梦中的阮景松和小草根,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穿上衣服,简单地洗了下脸,轻轻地开门出去,到街上买了些早点。返回来的时候,见旅馆门口停着一辆警车,赶忙警觉地向周围的人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公安正在挨个旅馆排查昨夜从黑水那边潜逃过来的杀人嫌犯。
该来的终究会来!来了,心里也就踏实了。或许是阮景松和小草根的依赖,使得冷栋那颗近似冷酷和狡黠的心得到了慰藉和滋养,以致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无法预测的灾祸时,冷栋居然能异乎寻常地冷静和坦然。若是现在抽身离开,自己仍然可以继续逍遥自在,但有了对阮景松和小草根的牵挂就有了对人生的一份责任和担当,就有了敢于直面问题和不幸的自信和勇气。
冷栋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把早点放在床头柜上,对正在洗漱打扮的阮景松平静地说道:“景松,警察已经找过来了。”
“警察?会把我们怎么样?”阮景松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不管怎么说,华树岩的死,我也有责任,既然有责任就要承担。只是我对你和草根的责任怕是要暂时放一放了,就麻烦你帮我看好草根吧。”冷栋心平气和地对阮景松说道。
“不!我和草根不能没有你!要么我们一起流浪,要么我们一起坐牢,我跟草根是不会离开你的!”阮景松的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谢谢你和草根,是你们给了我重新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浪迹天涯并不浪漫,漂泊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够了。我只想跟你和草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是,要能和你们真正安下心来生活,就必须把该承担的罪责承担起来。为了你和草根,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不能再去逃避,担起那份我该承担的责任是我唯一的选择!”冷栋的话让阮景松心潮起伏,热血涌动。
“你跟警察走了,我和草根怎么办?”阮景松无助地问冷栋。
“回家!千里之外的那个家才是你和草根的安身之地!家里的亲人们正在期盼你和草根早点回去!”冷栋的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吱地一声被旅馆的服务人员打开,两个警察笔挺地站在门前。
没等警察问话,冷栋已经迎上前去,指一指床上熟睡的草根,示意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把睡梦中的孩子吵醒,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阮景松笑道,“回家等我!”说完,跟着警察从容而去。
呆在那里的阮景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出房门已不见了冷栋的身影。急急折回身来,从房间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几个警察架着冷栋上了停在旅馆门口的警车。随着载着冷栋的警车缓缓驶去,阮景松的整个身子感觉已被掏空。
草根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先找冷栋,“哑巴叔叔呢?”
阮景松忍着泪水骗草根道:“哑巴叔叔有事,先回家了。”
“骗人!哑巴叔叔说好的,今天带我去坐汽车。你们大人说话都不算数”小草根气得撅起嘴巴。
“草根儿,哑巴叔叔要跟我们做一个游戏,谁先到老家就算谁赢,所以我们得赶紧行动。我现在就带你去坐汽车,只要草根儿听话,路上不耽误时间,我们就一定能赢。”阮景松用夸张的表情哄骗着草根。
听妈妈这么说,小草根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穿好衣服,随着阮景松急匆匆地赶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