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春山一反常态地逼着老车长让冷栋这个哑巴说话,让一家人陷入无尽的尴尬。老车长阮永和知道这是妹夫华春山因为丧子之痛难以释怀,而故意用刁难冷栋来排解心中愤懑的一个手法,也只能无奈地由着他无休止地拖延着眼前的僵局。
对于冷栋和阮景松来说,寸阴寸金的时间就这么被无端地浪费着,浪费着。眼下的形势逼迫着冷栋下定决心把用来自我保护的“伪装”脱下来——他要说话!装作一个哑巴,这个最初的用来保护自己的有违常理的做法,在老车长这个已经把自己当作亲人的家里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所以他要说话!冷栋也没有想到,这个埋藏在心底已经很久,在心里纠结了无数次的想法,会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而尴尬的气氛中去实现。
冷栋转身,面向老车长,打着手语询问,自己可不可以说话?
老车长没弄明白,也不敢相信冷栋对他表达的意思,疑惑地大声问道:“哑巴,你想说话?你会说话?”
冷栋使劲点点头,我想说,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要说我一定能给景松和草根找个足以安身家!
一家人被冷栋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得目瞪口呆。老车长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冷栋,声音颤抖着激动地说道:“哑巴,你说吧!我一直都以为你不是一般的哑巴。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们不会感到奇怪,也不会为你的刻意隐瞒而对你责怪。”
冷栋看看老车长,回头又看看阮景松,张开嘴巴,话没说出来,已满面是泪,泣不成声。
从冷栋的嘴里得知,冷栋有着一个有着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叔婶姑嫂、兄弟姊妹的温暖的大家庭。阮景松和小草根在那个遥远的温暖的大家庭里,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家的安全和幸福。
华春山被冷栋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哑巴惊得手足无措进退失据,但还是对没有了儿子后再失去儿媳和孙女的事而心有不甘,一把将小草根搂进怀里,说什么也不愿松手。
冷栋理解华春山夫妇的心情,向他们一再保证,只要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就会把小草根送回他们身边。为了儿媳和孙女的安全着想,华春山夫妇也只好忍着不舍,帮着老车长为冷栋和阮景松策划起出走的计划来。
一家人形成了一条心,什么事也就都好办了。经华春山夫妇这么一闹,反而让老车长的头脑冷静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想着让冷栋和阮景松带着草根尽快离开,却没有想好怎么离开。今天是周六,要等到下周二才有去黑瞎子镇的轮渡。冷栋和阮景松即便现在离开了家也渡不过去黑水。幸亏妹夫和妹妹刚才这一闹,没让孩子们走成。不然的话,出了家门却过不了黑水岂不更危险。”
“但如果就这么在家里呆着,估计那伙歹人也会过来捣乱,凭我们几个也很难给孩子们提供安全。在孩子们出走之前,必须想一个能够稳住那伙歹人的办法。”华春山在一旁提醒着这老车长。
“两位老叔,我这里倒有一个出走方案,您二老看看合不合适。”已沉思良久的冷栋面色凝重地对老车长和华春山说道,“我估计,黑子一伙明天还会找春山大叔,教唆您老人家怎么跟我们闹事。到时候您要听从他们的安排,告诉他们,你和大婶跟我们不会算完。这样就会把那伙歹人暂时稳住,只要我们大张旗鼓地闹起来,他们就不会马上对我们采取行动。同时,春山大叔求他们看在跟树岩兄弟一场的份上,帮着您老人家料理一下树岩兄弟的后事,该报警的报警,该报官的报官。估计咱家这事处理起来也很麻烦,等官面上的人介入后,我们倒会增加一份安全。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考虑我和阮景松带着草根如何脱身。”
冷栋的建议让老车长的心头一亮,“现在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为了景松和草根有个幸福的未来,不管接下来的事有多么艰难,我们也都要试一试。”
见天不早了,华春山和阮永梅相互搀扶着告辞而去。
第二天,果然如同冷栋判断的那样,黑子一伙早早地就来到了华春山的家里,教唆着华春山夫妇怎么跟老车长一家血拼火并。对此,华春山都不无故作愤慨地一一答应,并请求黑子帮着料理华树岩的后事。黑子担心这人命关天的事件牵扯出自己犯过的其他案子,只是敷衍了华春山一下,便带着锅饼脸和野猪头悄悄躲了起来。
华春山和阮永梅又在老车长家“闹”了大半天,镇子上的治安人员才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消息,找到老车长家来了解询问情况,并要求所有相关人员都不得离开小镇。之后便去华春山家里拍照取证,处理起华树岩的后事来了。
周一这晚,半夜时分,老车长、冷栋和阮景松打整好行装,叫醒熟睡中的小草根,从后院牵出马匹,悄悄地来到村口跟华春山会合。用马车拉着一张简易竹筏的华春山早已等在那里。一家人见面,话不多说,急急地朝向黑水渡口赶去。在距离轮渡码头大约一里路左右的地方,几个人收住脚步,下马卸车,把白天刚做的简易竹筏轻轻放进水流不急的黑水河里。阮景松拿着行李带着草根坐到简易竹筏上面,冷栋脱下外套和靴子,身着单衣,卷起裤腿,下到水里,推着竹筏泅渡着慢慢向对岸划去。
直到黑暗中已看不见冷栋他们的身影,老车长和华春山才带着马匹车辆返回家去。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冷栋和阮景松带着小草根才渡过黑水,上到岸上。稍微打理了一下,找了个避风的陡坡,小憩着冷栋给小草根讲了两个故事,一家人相互依偎着小睡了一会,东方刚一泛亮,冷栋和阮景松便起身抱起草根,背上行装,朝向岸边的轮渡码头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