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府千岭岩房中烛光闪烁。这件屋子里母亲温柔,儿子听话,母子二人正在交谈。屋里的温暖不知不觉散发到屋外,融化了冰雪。
“维其的剑法,我见识过。并不输给《至寒剑》。”千岭岩说道。
“维其他跟你说过,他的剑法是跟谁学的吗?”
“关于他的剑法,他倒是只字未提。不过我想这剑法应该是家传的。”
“既是别人家传剑法,你怎好求传呢?”
千岭岩心想也是,只是当下再也找不着更合适的剑法了。要是随便找套剑法应付,千岭岩肯定不干。
“我这有一套拳法,名为《兽形拳》,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说着从怀中取出这本拳法,递给千岭岩。
千岭岩翻开这本拳法,颇为惊奇。但凡拳法,都有招式套路。招分前后,先用哪招,后用哪招都是有道理的。可是这本拳法,只有招式,招式之间前后不接,当真奇怪。
千母也学过其中几手拳招,自然知道拳法精妙。这套拳法极其深奥,非花大工夫方能有所成。千岭岩若是能修习气决,定没有工夫研习拳法了。现在,千岭岩不能学气决,千母才取出拳法。这套拳法在杨依的老家学的人多,通的人少。真正说能精通这本拳法的人,据杨依所知,也就只她族叔一人。所以千岭岩只能自学自练,别人难以指点。就连杨依也不清楚,这套拳法对千岭岩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岩儿,这套拳法勿要让别人知晓。”
千岭岩心想,娘还想藏私哩。
“在这千家里,大家大多修习气决。练这拳发的要费的工夫不比练气决的少。心难分二用,用心不转,难有所成。”
其实千家的人多习气决,就算知道千岭岩新得了拳法多半也不会在意。杨依所言只是想千岭岩勤学苦练,不要荒废了光阴。
又是一天清晨,常维其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他现在虽然受雇于千岭岩,可整天也没什么事干。他还负着家仇,剑法是绝不能荒废的,是以今天起得早一些,练练剑法。
常维其来到院中,发现院中已有人了,此人正是千岭岩。千岭岩昨夜得到拳法,心急且喜,难以入眠,所以今日不等天明,千岭岩就起床了。
这拳法也讲究气、力配合,千岭岩左臂受伤未愈,不敢大开大合,只好先炼气。千岭岩不能把气转化为寒气,但可以把气转化的更为凝练。千岭岩对气十分敏感,而且天资聪颖,所以这个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但毕竟《兽形拳》以拳法为主,灵气虽然凝练,但威力却还是不足。
本来千岭岩还在叹息自己把工夫都浪费在蕴养经脉上了,可是因为自己以前的工夫,现在凝起气来事半功倍。千岭岩也暗自庆幸,今天早上在院子里他还把气决前两重又看了一遍。
千岭岩凝完气,就轻来轻去的演几招拳法。千岭岩发现这套拳法以防守躲避为主,进攻的招式并不多见,多少有些失落。
杨依的意思很明显,她希望千岭岩能打就打,不能打能跑也行。可是千岭岩并不会就此满足,他母亲给了他一块棉花,他正在思索怎么把这块棉花织成能勒断脖子的长绳,他要用这根长绳吊死那只枯鬼。
常维其见千岭岩在练拳,想要前去打个招呼。这时,有一个人影翻墙而入,他身形矫健,手脚利索。常维其以为是家里遭了贼,可是他一看来人,身着华服,也十几岁年纪,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一副公子哥的模样。
常维其看到这人时,这人也看到了他。不等常维其开口问话,那人指着常维其大叫一声,“你是何人?”
常维其心想,你翻墙而入还有理了,还问我是什么人。千岭岩此时也看到来人了,常维其就等千岭岩说话,就要动手了。
“徐立风,你什么时候来能走正门?你翻墙有瘾啊。”显然来人和千岭岩很熟悉。
这人不答话,只是说“千岭岩,这人谁啊。”
这人看样平时放肆惯了,说话直来直去,可是遇着千岭岩,口气倒客气了许多。
“常维其,桐谷人。徐立风,七大家徐家的人。”千岭岩对于他们打断自己练拳,有些不满。
常维其也看出来了千岭岩不高兴,心想我是无辜的啊,于是就把这位徐立风给怨上了。
可这位徐立风倒没看出千岭岩的情绪来,自顾自的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叫徐飒,不过是七大家的人这没错。走,千岭岩我们出去玩儿会。”原来徐立风只是千岭岩给起得绰号。
“千江徐流黄田丰”这七大家,常维其是知道的。这徐家这是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常维其心想。
千岭岩还想练会儿拳法,“我没空,我得练拳。还有,我就知道徐立风,不知道徐飒是谁。这位徐飒,请回吧。”
“立风少爷,请回吧。”常维其也乐得跟着开了个玩笑。
千岭岩看到徐飒吃瘪,也笑了笑。
“别啊,千岭岩。”徐飒拍着千岭岩的肩膀说。
不巧徐飒拍到了千岭岩的伤口,千岭岩陡然变了脸色。
徐飒也慌了,“听说你被妖怪给揍了,看来是真的了。”
千岭岩知道徐飒就这德行,也懒得和他计较。
“你看,你现在伤口痛的厉害,也练不了拳了。刚好陪我出去一趟。”
千岭岩都给气乐了,看来今天也练不了拳了,就吩咐常维其告诉其母,自己和徐飒出去了。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往院墙去了,看来两人不是第一次翻墙而出了,院墙外面就是街道,这倒是方便。
“你是主家,你先请。”这时徐飒倒客气上了。
千岭岩不理,一个跃起,一步踩在墙上,借力而起。只这一踩一跃,半个身子就出了墙头,此时千岭岩用右臂按住墙头,一个翻身就出去了。
徐飒看到千岭岩动作简洁连贯,又有些怪异,自言自语说“他最近练得什么拳法?”
常维其以为他在问自己,“不知道。”
千岭岩这一踏使的是“壁虎游墙”,按墙翻身使的是“健豹飞身”。本来这招“健豹飞身”是双手支撑,奈何千岭岩左臂受伤,只能用右臂。不然双手齐出,力量又足够的话,使将出来,便有如健豹飞跃。
徐飒回过神来,对常维其说道,“徐立风这名字,也就千岭岩叫得,别人叫我会生气的。”然后微微一笑,也是一个兔起鹘落,翻身出了院墙。
常维其这次称呼徐飒“立风少爷”,徐飒并没有生气,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以免以后不好做朋友。
别人既然不喜欢,常维其也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常维其现在只想练好剑法,然后再寻一部不错的气决。
常维其转过身,发现院子石桌上有东西,像是本书。他走进一看,原是千家的传家气决《冰雪诀》。
卫道城的街道上,积雪还未消融,有两个少年正并肩而行,这二人便是千岭岩和徐飒。
“这么早,咱们去哪?”千岭岩问道。
“你先别管了,到了再说。”徐飒神神秘秘的说道。
二人又转过数条街道,这是两人从未走过的街道。千岭岩有些沉不住气了,便问道“你到底要去哪啊,不说我回去了。”
徐飒急忙拦住千岭岩,“你着什么急啊,马上就到了。”
“到底去哪啊,用得着这么神秘吗?”
听千岭岩这么说,徐飒也不藏着掖着了,轻声说道“望凤楼。”
千岭岩稍微一皱眉,“听这名字,怎么像个妓馆啊。”
“着啊。”徐飒肯定的点点头。
千岭岩心想着你个头啊,“你去干嘛?”
“我听说,望凤楼新来一个姑娘,长得跟画里的人儿似的,咱们去看看。”徐飒素来对女子没什么抵抗力,千岭岩也晓得徐飒的德行。
“去青楼,你晚上去啊。大白天人家正在休息,你去捣什么乱啊。”
“千岭岩,你把我徐飒当什么人了。再者说了,画柔姑娘是卖艺不卖身,只中午和晚上才在楼里唱个曲儿。”
“那你带钱了吗?听她唱曲儿,不免费吧?”
“千岭岩,你傻啊。咱们偷着进去不就好了?钱能省还是要省的。”
“我看还是算了,要是让家里人知道,我们俩都免不了一顿揍。”
“我们就看一眼,还能被人发现了?”徐飒继续劝说道。
千岭岩要是信了徐飒的话就有鬼了,“这画柔是何方神圣啊,少看一眼你能死啊。”
“不是少看一眼,我是一眼也没看好不好。不过,要说她是何方神圣,这可真不好说。她好像是这两天才突然冒出来的。”
“她只身一人来卫道城吗?”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看说不定就知道了。”徐飒看千岭岩好像来了兴趣,便顺水推舟。
“徐飒,你要想不花钱,最好晚上去啊。那时候人多混乱,刚好浑水摸鱼。白天,怕不好办。”
徐飒一拍额头,恍然大悟,“下次,下次一定。”徐飒见千岭岩的意思是答应了,也松了口气。
千岭岩心里却想,最好别有下次了。这几天大雪围城,这女子要是只身一人怎能到城里来?常维其习过武,修的又是冰系的气,才勉强入城,要不是自己相助,他怕是也难以活命吧。不管画柔怎么进的城,这女子肯定不简单。
千岭岩的想法并没说给徐飒听。只要这位画柔姑娘入城没什么歹意,千岭岩也希望徐飒开开心心的听听曲儿。
千府之中,由于千岭岩被徐飒打扰,没有收拾好传家的气决就离府了。常维其面对着这《冰雪诀》,一时进退两难。自己刚好缺一部冰系的气决,而这《冰雪诀》乃属世上少有,自己若是习得,便离报仇又近了一步。可是自己未得千家人的许可,就偷学别人的传家气决,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所以常维其正独自为难。
常维其呆坐在院子里,过了许久,一时犹豫不决。
院子里寒风一阵阵吹过,常维其突然下定了决心。自古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自己并无恶意,只是为报家仇,千岭岩想会原宥自己。等自己报得家仇,再向千家请罪,到时自己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在城北,有一座红漆楼阁,有数丈高,颇具气势,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镂雕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红漆大匾,书着“望凤楼”三个大字。此时,在巳时左右,已临近中午,可望凤楼却大门紧闭,十分冷清。
此时望凤楼没什么人来,可是却有人不请自来。千岭岩、徐飒从后门溜进,正四处转悠,摸好道儿,以便随时跑路。
望凤楼的后院,不似楼中那么气派,但十分简仆干净。陪客的姑娘晚上就陪客人睡在楼里,没被选着的就睡在院里。当然以望凤楼的名头,没有姑娘是被落下的,睡在院子里的不是酒保,就是厨子。
千徐二人爬上屋顶,把望凤楼的地形印在脑子里。二人不知画柔是在楼上还是在院里,又不敢贸然上楼,只得在院里瞎转悠,好在院子够大,二人还没转遍。是以千岭岩一直埋怨徐飒来的太早。
二人身在高处,望的就远。二人正在屋上徐行,忽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屋子边上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这人身强体健,显是带着功夫,定不是楼里的仆役。
千岭岩正暗自思忖此人是什么身份,徐飒却开口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说完微微一笑,意在反击千岭岩的埋怨。
千岭岩懒得理徐飒,悄悄摸到那大汉把守的那间房的屋顶上。千岭岩贴近后窗,听见屋里有动静。屋有前后,大汉守在前门,自是难以发现千岭岩。
“画柔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呀!你看你还害什么羞啊,你就从了我吧。”紧接着又是一些粗鄙下流的话语。
“陈公子,画柔说过了,画柔此次进城,只为寻‘玄阴剑’,治愈身患的顽疾。事成之后,就要离开了。画柔福薄,承不起公子的厚意。”
这画柔患的到底是什么病,竟然要用剑来治病?玄阴剑是何物,真的能用来治病吗?千岭岩心里同时发出多个疑问,自己一时难以解答,也不在费神。
听屋中动静,乱的非常,可这画柔说话吐气,却毫无慌乱的迹象,千岭岩不禁暗暗惊疑。
“画柔姑娘,你只要跟了我,别说什么‘玄银剑’,就是‘玄金剑’本公子也给你找来。”
“公子,只要有人能寻得‘玄阴剑’,助小女子脱离病痛之灾,小女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可公子今日前来,小女子连个剑鞘也没看见,莫不是公子戏耍小女子么。”这话说时还带着哭腔,哀柔的很。就连千岭岩听了,也不禁心疼,只是不知道画柔是真哭还是假哭。
“哎,本公子怎会戏耍姑娘那,本公子是一片真心啊!”这位陈公子只字不提剑的事,当真厚颜。
屋里女子嘤嘤啼啼,听了当真让人柔肠寸断。可是陈公子色心大起,画柔越是惹人怜见,他就越是不肯罢手,屋里的响动也更躁乱。
徐飒动了怒,就欲起身,却被千岭岩一把拉住。徐飒满脸疑惑,千岭岩摇了摇头,意思是先看看动静,毕竟这女人十分神秘,还是谨慎点好。
可徐飒此时恼怒,大脑转不起来,是以曲解了千岭岩的意思。他以为千岭岩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坏了家里的名声,要袖手旁观。
徐飒更怒,他没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是这种人。徐飒甩开千岭岩的手,从屋顶跳了下去。
千岭岩恨恨的咬咬牙,忍不住骂了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