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家出门来,千岭岩骑着快马,转过两条街到丰家去了。
丰家家主丰盛乃是千岭岩生父烁三平之昔日好友,只因烁三平想要一家独大,欲剪除卫道城其他大家,丰盛才与其决裂。
在丰盛得知千岭岩是故友亲子之后,丰盛待千岭岩如同亲侄。上一次,千岭岩大闹丰家,若不是丰盛,千岭岩势必惨淡收场。
千岭岩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和烁三平扯上关系,但是丰盛重情重义,深明大义,千岭岩对他十分的敬爱。
千岭岩叫开丰家的大门,丰家的仆从倒也开眼,听说千岭岩来了,立即到府里通禀,上回拦千岭岩的影队小队长,差点儿没让千岭岩弄死,谁还敢不开眼?再说,千岭岩如此大闹,丰盛反倒以礼相待,摆明了,千岭岩和丰盛关系决不一般。
千岭岩进了丰家的府邸,丰盛出门相迎。
丰盛春风满面,可见他见了千岭岩是真的开心。
“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府上来啊?”
千岭岩道:“丰叔叔,今日千岭岩来是有喜事。”
“哦,什么喜事?”丰盛笑道:“难不成我有侄媳妇了?”
“不是,但也差不多。是我堂姐大婚,请丰家大驾光临。”
“一定一定。”
千岭岩和丰盛正说着话,丰盛的两个儿子丰年长和丰年久刚好出来。
弟弟丰年久和千岭岩算不上熟络,但和千岭岩也没什么矛盾。丰年久不善言谈,看着千岭岩点点头,算是招呼,千岭岩也是看着丰年久点头回礼。
而哥哥丰年长和丰年久却不同,他和千岭岩是有矛盾的。说是有矛盾,但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丰年长和千岭岩的主要矛盾就在于兰玉。兰玉以前是千岭岩的嫂嫂黄莺的贴身婢子,只因千岭岩无意间得罪了她,兰玉小人心态,处处算计千岭岩。兰玉自负美貌,又有蚀五娘做她的老师,她自以为天下男人自在其手。不料她出师不利,第一次就碰上了丰年长这不解风情的家伙。兰玉不服气,略施巧计,花言巧语,二人便有了夫妻之实。
丰年长木讷内秀,沉迷力量,未有女子许他;兰玉身份低贱,无父无母,无人予她关怀。他二人结合,本是一时意气相争,熟料却造就了这对鸳鸯。
千岭岩因和兰玉有间隙,曾出手伤了她。丰年长记仇,派出吴有道、吴令琪父子刺杀千岭岩,二人由此结怨。
丰年长和兰玉手臂互挽,兰玉轻声对丰年长说道:“夫君,千岭岩这混蛋怎么来了?他以前可没少欺侮我,你要替奴家做主啊。”
丰年长道:“他欺负了你,我自会替你做主,但是不要给我提要求,知道吗?”
“奴家知道了。”
“嗯。”丰年长点点头,颇有赞许。
丰年长撒开兰玉,向千岭岩走去,道:“千岭岩,你早先欺侮兰玉,今日我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丰盛喝道:“混账!岭岩远来是客,年长,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丰年长道:“父亲,这是儿子与千岭岩私仇,请您不要插手。”
“住口!”
丰盛呼喝,千岭岩却道:“丰叔叔,既然丰年长大哥如此要求,就请划下道来,千岭岩接着。不过,千岭岩有言在先,是兰玉小人在先,离间我兄嫂,我才出手伤了她。”
兰玉气恼,反击道:“我无论是在黄家,还是到了你们千家,都是最低贱的,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罚就罚。和我在你们千、黄两家吃得苦相比,我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黄莺的母亲郦珍是远近闻名的铁娘子,她手段强硬,御下极严,兰玉确实在她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可郦珍赏罚分明,绝不会无故处罚兰玉,纵使郦珍有时疏忽,错罚了兰玉,也无可厚非。至于兰玉到千家,千家却从未处罚过她,不过,千家冷落了她确是实情。
兰玉心生怨念,多是她心胸狭隘所致,和千、黄两家真的没什么关系,或者说关联甚微。
兰玉有怨,丰年长有心为她出头。看在丰盛的面子上,千岭岩不想和丰年长、兰玉闹僵,便道:“丰年长大哥,既然嫂嫂对小弟有怨,你来出手,也不如嫂嫂亲自动手来的解恨。”
丰年长眉头一挑,道:“你这是何意?”
千岭岩道:“昔日我伤了嫂嫂,今日千岭岩认罚,请嫂嫂三拳。第一拳是为了处罚千岭岩,以示惩戒;嫂嫂为长,第二拳处罚千岭岩不敬尊长;第三拳,乃是千岭岩有意与丰家交好,请丰家光临风回镇参加我堂姐千岭雪的婚典,因此请嫂嫂赐拳。”
千岭岩看似大方,实则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千岭岩主动请兰玉责罚,是因为兰玉功力相较丰年长差的太远。虽说兰玉也融合了妖族的血脉,可是她根基太浅,纵使有妖族血脉加身,也不能全部发挥。千岭岩有炼柔之术,还有活之气保护自己,因此完全有信心接下兰玉三拳。其次,兰玉心中怨念,多是因为其身份低微,经常被主家呼喝所致,千岭岩一口一个嫂嫂,尊其显贵,她动手的时候,能不轻点儿?
丰年长看着兰玉,兰玉试探着问道:“夫君,我可以吗?”
丰年长讨厌别人对他要求,但是家人的需要他都会尽量满足。因此,在丰年长面前,兰玉不能说她想要丰年长怎样,兰玉只需要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就好了。
丰年长点点头,兰玉终于能亲自报仇了,大喜,道:“千岭岩,是你自己说要受我三拳,可别怪我手狠。”
千岭岩暖笑,道:“嫂嫂只管出气便是。不过,千岭岩还有个小小的要求,请嫂嫂不要打脸啊。”
“好,我应你。”
千岭岩昂起胸膛,双手背后,道:“嫂嫂,请动手吧。”
兰玉狠狠地笑道:“千岭岩,吃拳吧你!”
“血脉加身!铁蛛拳!”
千岭岩本来觉得自己叫兰玉几声嫂嫂,兰玉能手下留情一些,可看兰玉这爆发的气息,完全是千岭岩多想了。
铁拳撞身,千岭岩倒飞出去,嘴角溢血,但却没有受到大的伤势。
兰玉看着千岭岩面部抽搐,嘴角流血,心内大爽。熟不知千岭岩嘴角的血,是他自己咬破了嘴角,若是不做点儿戏,兰玉肯定不能解气。
千岭岩刚刚站起,还未站稳,兰玉又冲到千岭岩身前,铁拳袭胸。
这一回,千岭岩倒飞撞到墙壁上,千岭岩做着痛苦的样子,挤出笑容,道:“嫂嫂,还有最后一拳了。”
可能是千岭岩演的太逼真了,兰玉竟动了恻隐之心。兰玉回想,千岭岩除了伤了自己,也没干什么别的了,反倒是自己总是算计他。
兰玉走到千岭岩身前,抬眼看了千岭岩一眼,举起拳头,轻轻在千岭岩的胸口撞了一下。
以千岭岩对兰玉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千岭岩怀疑兰玉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便问道:“兰玉,你这是?”
兰玉道:“前两拳是为了私恨,这第三拳你竟然说了是为了千、丰两家的交情,我身为丰家的大少奶奶自然卖你这个面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千岭岩还以为兰玉又有什么阴招,吓了千岭岩一跳。
千岭岩笑道:“嫂嫂深明大义,千岭岩佩服。”
“哼!千岭岩,你不用跟我嘻嘻哈哈的,我还是厌恶你这家伙,若不是为了我夫家,第三拳我就打死你了!”
千岭岩心道:“你想打死我,还得多练几年。”
兰玉报完仇,转身去找丰年长。
丰盛关怀千岭岩道:“侄儿,可没受伤吧?”
千岭岩笑道:“丰叔叔,嫂子手下留情,我没事。”
“好,那就好。”
“丰叔叔,千岭岩还有事,就不再久留了。婚典上,千岭岩静候丰家大驾光临。”
“贤侄,慢走。”
卫道城六大家,已有五家千岭岩都已送上请柬,还有最后一家流家。
流家前任家主流项乾,遇刺身亡,其子流影被小人陷害,诬陷他是杀害生父的贼犯。流影百口莫辩,只能和妻子江艺暂离流家,伺机而动,暗查杀害父亲的真凶。
时过境迁,流影的父亲遇刺已有一年左右,现如今流家是流项乾的弟弟流项坤做家主,可在流项坤身后,却是杀害流项乾的真凶李安在操纵流家。
流家,千岭岩未曾到访,却有客来了。
先前曾说过,帝都庞家庞左文想要吸收卫道城的斩妖士为他们庞家做事。因此庞左文让其子庞骁勇和陈显、吴有道联系,到卫道城来探探根底。
陈显是个草包,是以庞骁勇和吴有道二人亲临卫道城,没有让陈显陪同。
流家之客,正是庞骁勇和吴有道二人。
庞骁勇和吴有道落座,李安坐于上首,流家名义上的家主流项坤立于李安一侧。
李安打量庞骁勇,见吴有道对其十分恭敬,心有猜测,庞骁勇的身份绝不一般。
李安冷眼看着吴有道,道:“吴兄,你我同为十妖兵,曾立誓要为丰、田两家做事,可你现如今投靠帝都,背叛主家,还有胆量回来,你就不怕我禀告主家?”
吴有道放声大笑,李安道:“吴兄,笑什么?”
吴有道道:“我笑李兄弟,竟也和世俗之人一般浅见。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兄弟追随太师,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在帝都呼风唤雨。兄弟不忘旧情,才来相请李兄弟共享富贵。”
李安眼神一亮,然后又掩饰下去,姿态做作,故作为难的说道:“原来吴兄乃是一片好意,是我唐突了。可是我无门无路,太师他也不会认我啊。”
吴有道笑道:“李兄,你可知我身边这位乃是何人?”
庞骁勇笑而不语,李安道:“我看这位仁兄仪表堂堂,定非我等乡野村民,敢请吴兄引见。”
“哈哈,李兄弟好眼力。此人正是太师的独子,庞骁勇大人。”
“啊呀...”李安急忙站起,向庞骁勇行礼,道:“是李安眼拙,竟不识太师公子,请公子赎罪啊。”
庞骁勇回礼,道:“我听吴兄说起李兄弟,感念兄弟是个人才,相与李兄弟一起共谋大事,到时候,爵位财宝尽在兄弟之手。”
李安已有意动,吴有道趁热打铁,道:“李兄弟,我只是个第八妖兵,就在卫道城谋了一个第六王将的差事。李兄身为我们妖兵之首,若是到帝都去,必可大展宏图,李兄弟可要把握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安得到力量、地位之后,渐渐膨胀,他早有意向要背离丰、田两家,自立门户。此时庞骁勇前来,正合了李安心里所想。
十妖兵都是融合了妖族血脉的人族,比起帝都的十王将,实力更强。而且李安早就留有异心,所以他在寻找妖兵时,都是一些重利轻义之人。这种人易于控制,李安做的打算就是脱离丰、田两家之时,还能带走十妖兵。
李安心里已有去帝都的想法,可是若是表态急了,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李安笑道:“庞公子和吴兄盛情相邀,李安却之不恭。可是我这流家也是大家大业,一时舍不下,还请两位给我些时间考虑考虑。”
庞骁勇看得出来李安的意思,笑道:“李兄弟,真会玩笑,这流家一座小小的院子,何谈大家大业?李兄若是到帝都来,我给李兄十倍田宅。”
“哦?”李安眼神放光,假意礼让,道:“李安无功无德,哪敢受公子的恩惠啊。”
“哎,李兄弟此言差矣。我诚心与李兄弟交朋友,这是送给兄弟的礼物啊。”
不光李安意动,流项坤也难以抵御重利诱惑,轻声在李安耳侧语道:“大人,我看庞家公子心诚,您可要把握啊。”
李安点头,对庞骁勇道:“庞公子,既然如此心诚,李安若在推辞,就显得做作了。庞公子,我马上安排到帝都去,今后李安唯太师一家马首是瞻。”
庞骁勇大笑,道:“如此甚好,李兄弟,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些人正相谈甚欢,大谈未来富贵云云,堂下来报,“大人,门外有个叫千岭岩的打伤门卫,还要逃走,已被影队围住。只是他气术高强,我们捉不住他,还请大人援手。”
“千岭岩?!”
庞骁勇大声惊呼,李安道:“公子,认识这个千岭岩么?”
庞骁勇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可没少坏我庞家大事,我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李安冷笑,道:“原来这千岭岩与公子有仇。这败家之犬竟敢到我府上狂吠,我今日就擒下他,为公子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