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时,楚晗还在桌前看着奏章,待宫女侍从退下,“妾身参见皇上。”明璇跪了下来,本来可以仗着本族曾深得太上皇的厚恩而得到的对任何人免跪的资格,对皇上站着请安,但是毕竟朝廷与宫中还有一段距离,加上皇上对父亲的忌惮,如果不跪就会被夸大成不敬,动父亲虽有困难,但只是时间问题;可在人前太过卑微不骄横,卑躬屈膝便会惹的父亲不满自己的懦弱无能。眼前的人需要一个乖顺无能的妃子,宫外的父亲需要一个能洞察风声的棋子,不过是在这两者间谋求一种平衡罢了。
楚晗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伏案批阅奏章,而明璇就这么跪着,一直跪着,虽然腿很酸,但是她很清楚,如果反抗,就等于自杀,日后自己所受的定然远多于今日,只有忍耐。等着烛影潼潼蜡未干,等着窗外明月被遮蔽,等着眼前人发泄完他心中不满得到心理上胜利的满足。在他眼中,她不是一个后宫中的女子而是一个丞相的替身。
楚晗知道她在忍,也明了她的顾虑,而他需要的就是利用她的顾虑。如果她只是一个女人,那楚晗断然不会和她过不去,但是她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的女儿。如果她是单纯无知于局势,他不介意多一个宠爱的后宫女子,但她的谋算让他不必已宠爱为障。她入宫的一刻就已经亲手写下她自己的命运,一个自己和丞相之间的权衡,自己为了让丞相安心,而丞相则希望打入内宫,成为日后君王的外公,或许不止满足于此,无论最后谁获胜,她在没有价值的时候就会自动退场。楚晗从她的隐忍中,感受到她深谙此道,只是聪明的人活得不一定长久。
作为君王,从还未出生就早已在斗争之中,而自己也不过就是权力斗争的产物,或许皇家无情是注定的事。
红烛遑遑,终究还是成为了他的女人,终究听到了一个留字,终究还是喝下了参着药的粥,以独孤对药性的了解,十分清楚这药对断绝子嗣的作用,曾经在后院之中为了保住嫡女之位,已然不记得手上留下了多少同父异母的子嗣的鲜血,这可能是一报还一报吧,但是只有明璇心中明了,没有一丝丝愧疚,如果自己不出手,母亲一系也会动手;一个家族需要人丁兴旺,就像一棵大树会有开枝散叶,明璇只是修剪了一些枝叶,让大树能继续成长。明璇知道父亲一直是默认的,爱权势胜过爱子女,比起更多的子嗣更需要有手段的谋士。
点上御赐的合欢香,心中更是一定,这香中含有麝香,就是让自己即使怀上也保不住,也罢,连自己都护不周全,只是要在父亲的利用与皇上的摆布之间苟延残篡罢了,皇上是削定了父亲的权,无论父亲现在看起来如何风光都是注定了的;而自己能安然的活着,所凭借就是对两个人都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若是父亲无以与皇上抗衡的能力那么自己的日子怕也是走到了尽头。父亲只看到次次合欢之好后的留字,却无法窥探到留字背后的空。可若要在死局中求存,要好好思量思量了。明璇命宫女开了门窗好好清理一番屋子,霓裳扶着自己去看看庭前满园秋意,似乎无意的开口,“娴妃娘娘,府中带来的香膏和御赐的合欢香闻起来甚是一样。”
“霓裳是如何知道的?”明璇装作不解的样子。
“娘娘,奴婢原来在府中一直在园中就职,闲来时就会自己制些香料,久而久之,就能分辨出各种味道。”霓裳谦逊的蹲下身子回话。
“霓裳,以后就由你来负责点香。你先退下吧,我一个人走走。”或许霓裳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单纯,府中带来之物明璇清楚,而香膏和合欢香的味道虽相似但想瞒过皇上安在自己身边宫女的鼻子怕是不可能的,要知这很多见不得人的法子有好多便是源于这宫中。不过既然霓裳如此快就想动作了,那自己便送她一程,至于去哪儿便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明璇说自己走走不过是给霓裳换香的时间,在院中站了会儿,估摸着应该做好了,便回了屋,果真没有了麝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