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椅迟疑了半拍,说道:“李充媛和其他几位宫嫔前去相国寺为二位陛下、为大宋烧香祈福,盼陛下能平安归来,祈盼大宋永保江山社稷,李充媛的侍女绎心随她一同前去了,此次祈福,怕是要去一段时日不能回来,你那里无人照看你,况你又病着,因此,你暂且就在我这里住下罢。”
“什么?我娘去寺院祈福了?”我懊恼,这么说,我可要一两个月也未必见得着娘亲了。早不去晚不去,为何要这个时候去?这病生得太不是时候,我自从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娘,娘去前我都没来得及给她道个安。
赵椅见我闷闷不乐,便伺机转移我的注意力说道:“纯福,你病刚大好,不宜忧思劳神,你先喝了这碗汤药,我便带你出去转转透透气儿散散心。”
我平日里最怕喝这些苦不啦叽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喝,最后赵椅实在是没有办法,央求道:“好妹妹,这药是我熬了一个早上的,你现在还虚着,你就听话喝了它罢!”
我抬眼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赵椅,勉为其难地抿了几口,心里实在不爽。
赵椅见我喝了药,便喜笑颜开地同我说:“现在正是开春了,我院里的梅花开得极好,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我懒懒道。
“真不去?”
我撅着嘴巴朝他翻了个白眼:“本帝姬还病着,你背我就去。”
说到底,赵椅虽然是庶出的皇子,但他的生母乃是明节皇后刘氏,地位也自是比我高贵许多。他如果要同他姐姐和福帝姬那般骄纵狂傲,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可我欢喜他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从来不会打骂奴才,亦不会瞧不起像我这样出身的皇子帝姬,为人老实憨厚,倒也有情有义。我平日里总是欺负他老实,他也傻乎乎地陪着我胡闹。
“富金姐姐昨日还来瞧你,带了许多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给你,可惜你昏睡着,也没见着她。等你大好了,可要好好道个谢。”赵椅道,我却没有好好听进去,反倒调侃他。
“椅子。”我趴在他后背叫他。
“嗯?”
“我这样欺着你,你为何不生我的气?”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椅子。”我晃了晃两条悬着的小腿,如果我骗了你,你也不生气吗?我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是来自新时代的人,这种话,或许说出来也会被别人当做是疯话。
“嗯?”赵椅没有察觉我心中所想。
“没什么,叫着好玩。”我打了个哈哈应付了过去。
“把你丢下去,准不好玩了。”
“椅子——”
“……”
我见他已经不应了我,便开口道:“你姐姐和福若是能同你这般就好了。”
我肉嘟嘟的脸侧贴在赵椅的后背上,脚丫子在后面荡来荡去。先是感觉到赵椅哧哧地笑了两下,却又忽然不笑了,并且也不走了停下脚步,我问他,“赵椅子,你怎么不走啦?”
赵椅答:“你再乱动,我便立即松手叫你摔下去。”
*****
我在赵椅的西殿住了一段时日,平日里也就是和他像往日那样戏耍。他那儿的吃食倒是出了奇的好吃,而且他也不会像娘那样嫌我吃得太多胖得以后嫁不出去。一个月后,我竟然胖得脸都圆了。
我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天气虽仍然是冷,却已有了春意,一个月未曾见娘和绎心,甚是想念。我问赵椅,“椅子,我娘去相国寺祈福怎么还没有回来?”
“想是再过一阵子,便该回了。”
“我娘回来,见我胖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教训我。”随即我跳下凳子,捏了捏脸颊上的肉,用手指戳了一下赵椅和我的头同高的肚子,“都怪你!”
——“两位殿下,原来你们都在这呀,随老身来罢。”殿门口立着一名穿着青色阿监服的老人,我看着他面生,便疑虑地看向身边的赵椅。
赵椅忽然一把将我的手攥在手心,并不理睬那名老监,用身体挡在我的前面,却笑眯眯地对我说:“纯福,走吧,我们去里屋吃好吃的去。”
“殿下,纯福主子不懂事,您也不懂事吗?”那太监的口气丝毫没有一点恭敬的态度,却把腰身弯得更低了,仿佛生怕别人看见他那张不容拒绝的严肃表情,岁月在他的脸上刻满了矛盾的从容与刻薄。
赵椅向那太监恨恨地瞪了一眼,心知局势已到了无可扭转的局面,我跟着赵椅和那阿监踏出了殿门。
不知为何,这个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实际上算作我的心理年龄我还要算作他的姐姐,但他总是愿意忍受我的臭脾气,总是愿意和我玩个没完没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保护我,让我甚至觉得,除了娘亲和绎心,我还有这样一个真正在意我的亲人……
走了很久,眼看着离内宫越走越远,简直快要逼近了宫门出口,我忍不住问那阿监,“公公,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呀?所谓何事?”
那阿监不曾回头,只压抑着某种难言的情绪回我一句:“殿下去了便知。”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在宫门前停下。阿监不再向前走,而是退到了侧面,自己离开了。阿监的身子移开后,我竟然看到各宫的娘娘宫女和皇子帝姬都云集于此处。那些女子多掩面饮泣,呜呜咽咽,也有如同我这样的不明原因的人呆傻站立。我忽然想到了前一阵子听说洵德帝姬的姐姐茂德帝姬被送进了金营,此刻耳边传来女子哭哭啼啼声——
正想着,忽然间我突然在墙角一隅发现了此刻战战兢兢掉着眼泪的赵串珠。她像只受伤的小猫似的蜷在墙角,眼神里的惊惧让我心中为之一颤。赵串珠!?她不是……已经被洵德姐姐渡到江南了吗?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我脑海中。
我不会这么快就赶上北宋要亡国了吧?
“天杀的女真人!大宋千万百姓整日遭受战争折磨,眼下已是生灵涂炭,如今又要勒索我大宋的女人来当银子买卖,实在是厚颜无耻!本帝姬今日就算是死,也断不会落入金人手上!”十六岁的惠福帝姬赵珠珠愤然骂道,说罢就一头往宫墙的石柱子上撞过去。可这一下非但没死成,倒是撞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柱子上、地上撞得一地是血,吓得众人惊慌失措。
妃嫔女眷的惊呼声引来了宫门外看守的金兵,,几个粗野壮汉当即将赵珠珠拖了出去,交给了首领宝山大王完颜斜保。
只听那完颜斜保扯住赵珠珠尚带着血的头发,用生涩怪异的汉语对赵珠珠讲道:“你不是想死吗,不要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呀,随本王回寨去侍奉本王,本王让你——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