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才喝这么一点就不喝了?”
白瓷小碗里放的是刚刚熬好的小米粥,火候恰当,味道清甜,是熬得极好的一碗粥。
不过却提不起阿敏的任何兴趣,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
“没有,很好。”
阿敏不想辜负阿姐美意,又拿起调羹喝了一口,结果居然“哇”的一声,全吐出来了。
“好了,好了,来,漱漱口。”
华杏林看阿敏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刚有一点好转,怎么又严重了?
“我没事儿。阿姐,这么多年,都没问过你是怎么过来的,姐夫是不是个很好的人?”
阿敏接过谆谆递来的水盂,漱完口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舒了口气问道。
“你这丫头,打趣起阿姐来了!”华杏林装作不高兴的嗔道。
“告诉我嘛,我想听。”
阿敏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华杏林的衣角撒娇。
“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华杏林陷入回忆的时刻,眼睛里洋溢的是满满的幸福。
“他出身不高,不过是个家奴罢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高贵人,自然也不讲究那些。”
阿敏听的入神而专注,原本寂寞幽冷的宫室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
“他是个家奴,人却很聪明。挣够了钱为自己买得了自由身,还攒下了做生意的本钱,后来就开始做粮食生意,在江淮一带渐渐做出了名堂。承蒙大家看得起,推举他做行会的会首。”
华杏林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一段如此跌宕起伏的经历被叙述的如白开水一般平淡,可这平淡之中透出的却是满满的幸福与骄傲,一个男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让自己的女人为他骄傲,而一个女人呢,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个能让自己骄傲的男人吧。
阿敏想,她曾经有这样的幸福,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石牢里,满身伤痕的时雨正在接受每日固定的鞭打。
粗口皮鞭上带着小刺,蘸着盐水抽下去,带出皮肉,疼痛感已经没法用语言形容。
面目狰狞的壮汉不停的挥舞着鞭子,“时大当家好骨气,但是这身子骨还能受得住不?跟您一块来的那几位,松了口之后就好吃好喝的供着,等事情一完就能回家,还能大赚一笔,您这是何苦呢?”
“你们,居心不良,祸害老百姓,我不能答应。”
酷刑的折磨让男子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勉强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祸害,什么叫祸害?时大老板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干净,你是个做生意的,又不是教书的先生,难道没做过祸害别人的事,被你害到家破人亡的也不少吧?”
背光处,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时雨觉得有些熟悉,努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躬着身子的背影。
“你是?”
黑暗中一步步走来的那人,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模样,却让人觉得格外阴森。
树皮似粗糙的手上布满了奇怪的伤痕,当斗篷被拉下来的那一刻,一张已经变形的脸露了出来。
“是你?”
在那个人走近的同时,时雨就开始回忆,此刻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
“居然是你?”
时雨的眼里带出一丝嘲讽的神色,祸害遗千年这句话还真不假。
“我没死你失望吗?变成我脚底的蚂蚁,生死就在我的一念间,时大老板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狰狞的面孔因为说话太过用力变得格外扭曲。
“是啊,没想到,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是死性不改,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害了那么多人之后居然毫无悔意。”
时雨厌恶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给他不堪的回忆实在是太多了。
妻子杏林好心救他,却被他给缠上,一定要逼杏林嫁给他,那时候杏林明明已经是时夫人,这人却仗着有个当知府的舅舅给诬陷时雨通匪,那一次若不是杏林找到了跟岳父多年交情御史张大人,怕还真是让他得逞了。
此后多年,此人就以打击时雨为乐,别的时雨可以忍,可是这人对妻子的觊觎之心却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于是使了些手段给他下了个套,原本想给个教训便好,哪知道那人性格如此偏执,居然引火**,现在看来是从火中逃生了。
“哼!这一次,看谁还会来救你!”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本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壮汉听到这声音赶忙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招手说:“木先生,先出来,主人来了!”
狰狞的面孔神色一变,居然露出一丝不情愿的胆怯,但还是挪动脚步走了出去。
时雨被关了那么久,连那位黑暗里的故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真面目,更别说这位让人如此紧张的“主人”。
他竖起耳朵,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勉强却只能听到沙哑粗糙的声音:“放了他您当初答应过我是遵命”断断续续的几个词组。
很快,两人就走了回来,而门外的脚步声也渐渐走远。
“你可真是好命啊!”
欲言又止的暗示让时雨摸不着头脑。
而一旁的壮汉却完全变了模样,一脸客气恭敬地说:“时大当家可以回去了。不过还请时大当家做件事情。回去之后就说您是去了西域,得了一批珍奇药材,然后交到您夫人手上。至于故事怎么编就看您怎么编得圆了。”
时雨娶了华杏林之后,也做一些药材生意,主要是为了华杏林行医方便,做慈善之用。
可让他摸不准的却是对方如此的含义,这算是损失费?
不过能离开这里,总不是件坏事,一切疑问就等离开后再说。
“可以。”
时雨点点头,回答道。
“时当家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聪明事儿,要是多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少不得要弄些手段让她闭嘴,至于什么手段,您该是能想出来的。”
在意识彻底昏迷前,时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颇有含义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