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亭——临湖而建的一小小凉亭。
这湖里此时开满并蒂莲花,因水清波缓,远见锦鲤戏游其间,真仿似无所凭依翱翔于天。
因艳羡这莲能并蒂鱼自在的世界,马秀英时常会一个人坐在这飞鱼亭里发呆。
今日听着府里喧闹议论,马秀英更是别样的厌烦,只身走到这里,言说刺绣,却哪里静的下心来。
她倚栏而立,看着像醉心于池鱼之美,实则沉侵在儿时回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挂着两行清泪的脸上忽然就漾起了一抹笑容。
口中喃喃道:“云哥哥,你真傻!”
这一句话声音极轻,不远处独孤傲云听来却如雷炸响,恨不能杀了自己,“月儿是在想我,我却想着把她让给别人。”
心中郁气无处发泄,独孤傲云不觉乱了呼吸,手也不管身侧究竟何物,只用力一抓。
只听“卡蹦”一声,他手边一碗口粗的花树应声而断。
马秀英受惊侧首,只见一陌生男子远远看着自己。这男子一脸愧疚,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不知男子是谁,可却忍不住叫了一声“云哥哥”。
这一声云哥哥惊了她自己的魂,也破了独孤傲云的心。
独孤傲云如同小时候一样,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月儿,我在。”
这一声回应,马秀英等了太久太久,等的她都以为永远也听不到了。她再不顾此时身处何地,奔向她等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人。
独孤傲云哪里还站得住,迎着马秀英而去,一把抱她入怀。
“云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找我?”马秀英伏在独孤傲云怀里嘤嘤缀泣,两条手臂死死地环住他的腰。
“对不起。”独孤傲云哑声回道。他只听师妹埋怨,却忽略了她说的话。
马秀英也没管独孤傲云回的是什么,只又哽咽问道:“我要嫁人了。现在,我要怎么办?云哥哥,你告诉月儿。”
怎么办?
听着师妹的嗔怪,独孤傲云自己何曾不恨?自得知朱元璋与马秀英即将纳征,他就一路快马赶回濠州。这个问题,也整整困扰了他一路,可依旧没有良策。
眼看着朱元璋浩浩荡荡的带着三十六车聘礼穿街过巷,独孤傲云只觉得每一匹马,每一辆车似乎都是从他的心窝碾压而过。
他真的很想毁了这车、毁了这马,毁了这马上之人,可直到朱元璋喜气洋洋地进了郭府,他也没能迈出阻挡的一步。
那马上之人是他的结拜大哥;怀里嘤嘤缀泣的是他的心中所爱。他到底要怎么办?
“月儿不要哭了,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独孤傲云故作轻松的轻点马秀英的琼鼻,“相信云哥哥,只要你不愿意,没人可以逼你!”
“嗯,我相信你!”马秀英此时什么都不想,只享受这个温暖的梦。她踮起脚尖,吻上独孤傲云的唇,笑靥如花道:“这个梦真好,唇都是有温度的。”
被忽如其来的吻震住的独孤傲云,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香吻带来的幸福,就被“梦”字刺得心里揪疼,“你时常梦到我?”
“嗯,不过每一次梦到云哥哥都是小时候的样子,或者很模糊。第一次这么真实的看清你的模样。”说着马秀英抚上独孤傲云的脸,“不知道现实的你,会不会真的长成这样。”
独孤傲云道:“月儿希望我长成什么样子?”
马秀英道:“这是梦里,我见到的当然就是我最希望的样子。云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
独孤傲云抓住正温柔抚着自己脸的小手,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月儿是不想嫁给别人的对不对?”
马秀英破涕为笑道:“梦里的云哥哥真的只能是小时候的样子,还是那么的傻。”
独孤傲云看着这笑,心里却是越来越疼,一时竟疼的说不出话来。
抚上他紧蹙着的眉头,马秀英轻声道:“我猜你知道我嫁人会是这个表情,所以梦里的你就是这个表情对不对?”她说着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真希望你是笑着的,然后开心的向我道贺。”
独孤傲云强忍心痛,问道:“为什么?”
马秀英苦笑道:“因为那样云哥哥心里就没有月儿,可以不必伤心,月儿也可以轻松很多。”
这苦笑真的很刺眼,配上这悲凉的话语,独孤傲云可以想象月儿究竟承受了多少,她心里有多么的不甘。
“月儿嫁给云哥哥好吗?”独孤傲云下定决心一定要娶月儿,哪怕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
马秀英却没有一分感动或是羞涩,眸子里反而黯然了一下,叹道:“不可能的,我实在欠了太多恩惠,只能用这一生还清。云哥哥对不起,我等不到你来找我了。”
独孤傲云道:“你欠了什么?我来还!”
马秀英道:“这是我心里最想听的话吗?可惜这就是一个梦。”
独孤傲云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拥住绝望地看着自己的马秀英道:“月儿,我是云哥哥!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你感受到了吗?我的温度,我的心跳。”
马秀英不敢置信的看着独孤傲云。
独孤傲云道:“无论月儿欠了什么,云哥哥来还!月儿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你做;月儿不想嫁的人,没人可以逼你嫁。谁敢逼你,我就杀了谁,哪怕是我自己。”
“这是真的吗?”马秀英听着独孤傲云这奇怪的情话,还是没法相信真的是他的云哥哥回来了,抬首询问的看向独孤傲云。
“真的,我回来了!所有的事,云哥哥来抗;所有的债,云哥哥来还。”独孤傲云试去马秀英眼角的泪,“我这就去前面跟你义父谈,你乖乖等着我。”
马秀英被这忽如其来的幸福懵住了,她只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眼看着独孤傲云飞身而去,马秀英仍旧缓不过神来,问了自己一声:“这真的不是梦?”
“哈哈!秀英做了什么美梦?说给朱大哥听听。”
一声爽朗的男音打破了马秀英的思绪,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她此时最怕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