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猫在黑夜中觅食,双眼闪射出的绿光逼人发悚,眼角还依稀残留着红血丝。陌生的斜睨中透着胆怯,厌恶施舍。无人读得懂它。第二天,猫死了。
“你看,天空是粉色的,上面有彩色的大雁飞过,把云划破了。”“不,你错了,天本来就是黑色的。从早到晚都是黑色。”一男一女在对话。拐角有一家医院,精神病医院。
我来这儿,是想找人。
穿着病号服的人到处跑,追逐打闹。嘴里时不时的爆着粗口,谁也不肯让步,生怕自己输了。“对不起”都像是为了失败而找的理由。
“你好,我想找个人。”“什么名字?”正在小心地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前台头也不抬的回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是想……”“连名字都不知道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是救助所!你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她大声吼叫。左手最后一个指头涂的像被油浸满的墙上,突然被人刷了油漆一样,她好像很讨厌。周围弥漫着腐烂的花的香味,像过期的指甲油。“妈的,老娘还得重涂。”
听说,这世界上孤独的人都没有酒喝。酒这东西,伤人又伤心,喝多了还伤身。大概不喝酒的人都很善良吧,被迫善良,对这个并不深情的世界存寄梦想。实则对这世界恨之入骨,千言万语都显多余。
正午了,食堂里聚满了人。医院的走廊里,少了争吵,更多的是凄凉。亘长的廊道上,并排着冷色系的石椅。一个男人瘫坐在泛白的地板上,瘦弱的身躯倚在墙角。鼻子一阵酸意。走上前去“你,冷吗?”他没有理会,站起身,用发昏的眼睛看着我,那里面,尽是空洞,无暖意可言。他摇摇坠坠的拖着鞋子,走进了最后一间病房——444。
死死死。
怎么会?我明明是在一楼。
我开始慌了。
难不成这家医院,还有地下三层?
记得之前听人讲过。小时候,有好多想要做的事,去学校门口烤地瓜,当个全世界跑的背包客,开个杂货铺当老板。现在,只是想生活。
而我现在,只想逃命。
可我要找的人在哪儿呢?
大门被封死了。乘坐电梯直奔所谓的二楼,奈何电梯出了故障,直速下降的地下二层。心跳从没有这么极速,用力的掐着脉搏,生怕自己窒息。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我,回到了小时候。和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一起诉衷肠,谈诗和远方。傍晚迎着夕阳回家,故意在背后踩别人的影子,吹着海风说尽心里话,然后吹进大海变成秘密。遇人不淑是什么,我不懂。好像看尽这世间繁华,独爱最美的遗憾。上帝给了我爱和自由,拿走了我最爱的记忆。我长大了。他们说我变了,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分别吧,好聚好散。”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似乎是所谓的“长大”在做怂恿,又或许是我的错。我崩溃了。
惊醒的我,平静的可怕。
一个老婆婆在病床上吃着水果和曲奇饼,手中死死拽着遥控器,看着动画片。有点尴尬。老爷爷进来后对婆婆说:“不要吃了好不好,今天吃这么多胃里会不舒服的。”“不要,我就要吃,我还要吃最甜的。”老爷爷叹了口气,眼眶湿润了,“你啊,老了老了,却像年轻的时候十恶不赦。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我只希望你剩下的日子不要忘记我。”老婆婆把桌子上的杯子打翻了,水洒了一地。老爷爷一边擦着地板,深情的看着老婆婆,“你啊,贪玩的像个小孩子。”
精神病院,“小孩子”。
地下的走廊欲显得冷清。依旧有人在追逐打闹,摔倒也无妨。两个女人披散着头发,互相撕扯着,不愿放手。“你把儿子还给我。”其中一个女人冷冷地说,更加用力的撕扯着。“把儿子还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肯定是这样的,你把儿子还给我吧,求你了。”一阵嘶吼。不知道是头皮疼,还是心中在滴血。
这一层唯一的护士告诉我,每一天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这女人也没有什么儿子,就算是有也从来没有见过。不用去管她,自生自灭吧。
这女人,自生自灭吧。
一针镇静剂插进血肉,又恢复了寂静。
女人不再吵了,沉沉地睡去。
地下第三层,是太平间。白色的床单太短,盖不住头颅。这个男人额头残有血迹,生前无意间撞到墙上,死了。那个小女生留着黄色的头发,不肯闭上眼睛,蓝色的瞳孔像是无法彼及的深海,嘴角微微上扬,在最爱的午后坐在藤椅上,听着倒带中妈妈的声音,肆虐的笑了。死了。那个男人眼圈发黑,偷喝了食堂太多的酒,胃穿孔,死了。有的死者一生空白,没有故事。
精神病院。地上住着孤僻之人,地下三层住着将死之人。
我要走了,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他们在我们的眼里,荒唐的可笑。我们在他们眼中,低贱的可怕。
拐角的监控。孤猫被别的猫拖走,埋进了坟墓。一个女孩进了精神病院,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