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莹莹烛火下,影子随着烛火慢慢摇曳不停。齐轩静静的翻阅着手中的草木生灭诀。一场如油一般代表着新生的春雨便这么淅淅沥沥的从天空上洒落到地面。
合上书,将草木生灭诀随意的放在床榻之上,齐轩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蒙蒙春雨。
推开窗扉,伸出手轻轻的接着这略微显得冰冷刺骨的雨滴。“真是好一场如油春雨。”
齐轩走到门口,映衬着月光烛火。新年的月光,透着银白,映衬着散落到空中的水花,倒也映衬大地如同一片银辉蔼蔼,与天空相应。
他到外面,密集的细雨被风吹打着,可是却无法靠近齐轩的身体丝毫。
这是修为臻至练气顶峰的所特有的征兆,雨不沾身,体不生尘。气机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将那些雨幕隔绝起来。
可是齐轩却突然将气机全部内敛起来,雨水慢慢的滴打到齐轩的衣衫上,从头发上慢慢滑落到他的面孔之上。
老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齐轩的后面,面孔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微笑,而他看向齐轩的目光中,带着欣慰与一丝满意。
“大道何为,便是回归最初之时,体会生老病死,风吹雨淋,冷热饥腹。一切的一切,都在道中之内。万物万事,依照冥冥之中的规律行事,前进,后退,重复,这便是道!”
老人缓缓踱步与虚空之上,那些雨幕似乎与他一般无二,从他的身体中透过,融合在一起。
齐轩沉默,平稳的步子忽然制止住。浑身上下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湿透。
老人所说,齐轩清楚的听进了自己的耳中,抬起头说到:“您老说的,我大概懂得,不过我只是觉得突然不淋雨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在这茫茫天幕之中少了些什么。”
老人满脸欢喜的说到:“这便是道!”
齐轩思忖了一会儿缓缓却又坚定的说到:“嗯,可这注定不是我的……我心中以然通透,我的道,所求只为一个人。”
老人身体缓缓消失,直留下齐轩一人静静的站在雨幕之中,看着那不远处的一个方向,目光中便是从未改变的温柔。
一枚种子被新来的春风吹起,这似乎是去年的松塔里面的松子。
种子落入地面,嵌进大地之中,被厚重的泥土慢慢掩埋,而今被这春雨一番洗礼,那小小的松子之中如同在衍生着一个世界一般。
所为一花一世界,大抵便是如此。
这个世界,道一直都在,只是他无形,无名。
但是所有的生灵,都必须也只能按照他的规矩而来。
一个人长久不吃饭,便会饿死。一颗种子倘若久久不沾雨露便会枯萎。
一切的一切早就已经烙上了道的痕迹。
所以这个世界上便出现了这么一群人。他们被称之为修士。
修士者也,最初只为求得天命,或为长生,或为力量。总之他们想了,也便就做了。所以这个世界便有了修士。
修炼之时,为的是逆天改命,所以当中自然会有形形色色之灵。
所以便有了那些桀骜之人,不求上天赐予超脱之法,求得己身与天地同高。
所以便有人可以身化天地万灵,不在天地万道之内,便为之化灵。
也有人求得诸天万道篆刻己身。与道同高,魂魄驻扎于天道之中,便为之:驻神!
齐轩走的便是最难的那条路,斩脱与天道之间的联系,与化灵的不在道之中,却容于道之内,与驻神的化身为道都不同,他求得是自在。却也是最不自在。
种子破开大地,慢慢的露出了一丝嫩芽,不知道从何时起,齐轩便一直静静地盯着着这大地之内的新出生的生命。
嫩芽破土而出,翠绿如同翡翠,纯洁却又复杂,刚硬却又细碎,柔软却又顽强。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映衬在这株新生之上。
突然,天地间的灵气缓缓开始凝聚,凝聚的方向不是齐轩,而是那株新生的嫩芽之上。
几乎是刹那间,嫩芽便如同穿越了时间的桎梏一般,从翠芽变成了树苗,树苗之上的莹莹绿叶,飞速的干枯,像是过了一整个轮回一般。
落叶归根,近乎是刹那间便腐烂,变成了这株树苗的养分,绿衣再一次从树干枝丫之上冒出。似乎是这些轮回的树叶从地底之下,再一次回到了这树上一般。
齐轩的目光开始微微发亮,这种超脱人世之事的景象,如同神迹,可是齐轩所想的却不是这是那位修为臻至化境的前辈高人指点。
而是跟着这树木的生灭,开始按照草木生灭诀的运行放法,跟着草木生灭,身体或而枯萎,或而生机勃勃。
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地徘徊着。
寂灭与复苏,枯萎与新生。如同轮回,或者说这便是轮回。
似乎是无意识的抬起手,手掌抚摸着已经碗口粗细的松木,他的身体突然了无生息。如同一桩腐朽的老树一般,一刹那便是茅屋之中,再无半分人气。
只剩下,一颗新生的松木,与一个无知无觉的齐轩。
落雨,与冷风,与枯木,与茅屋,与新月。
一人一树,枝叶随风,衣袂飘飘。
突然,齐轩的身子微微颤抖了几分,双脚如同生根一般,地面之上出现了无数的青藤,花草,庭园之内,几乎是刹那之间便是绿意盎然。
一瞬间,齐轩的身体周围突然下陷几寸,丛生花草树木便随着齐轩为中心,突然间开始飘飘飘零粉碎,如同飞灰一般。
那松木最先,化成片片飞灰,再无半分痕迹。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一般。
留下只有那永恒悬挂在那天空上的新月,与这场飘零的细雨。
齐轩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口鲜血流出,斩凡者不能悟道!可是齐轩没有悟,而是看!看着这片天地如何,看着这片天道如何。
既然已经选了一条悖反的路,那便是按着自己看到的,自己想到的逆着来。
草木之物大都于这初春复苏,那他便让这草木于初春之中幻灭。
这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便是他顺着天。但是天早就已经容不得他。
春雨依旧,齐轩抬起头,轻声呢喃:“好一场初春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