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和瞳歌潜到了雾泽的入口处,乘小船进了雾泽。龙薇儿给的地图上没有路线——当然,这种迷宫也是不可能有路线的。苍穹现在也无法施法,不能直接与雾泽里的树人取得联系。如果要进去找树人,苍穹就必须靠自己,用最原始的办法,一步一步——划进去。
一个时辰瞬息而过……
两个时辰也不是很慢……
三个时辰……
苍穹的心开始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了。把从一开始到最后的一个转弯加起来,算下来发现自己实际上一直在兜圈子,只不过这个圈子是越兜越大而已。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湖中心的啊——直觉告诉苍穹,树人们应该住在湖中心。
“镇定,镇定……”苍穹不断对自己说。可是,时间再过了几刻钟之后,耳朵里仍旧只能听到簌簌的流水声,眼睛里仍旧只能看到茫茫的白雾,苍穹愈加不能镇定了。
眼睛虽然明亮,可是眼睛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目的虽然明确,可手中只有一张快要被汗水完全浸湿的地图。何其茫然。
是苍穹自己决定不理会已巳大主教,要来找树人的。这怪不了谁。龙薇儿给了地图,可是没有将苍穹推进雾泽,坐上现在的船,也是苍穹自己选择的。这更怪不了谁。明明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里,可是好不容易掌握住的方向,却像是在原地打转。仿佛是被困,悲哀得又想放弃……
也许是错,兴许是对,但总而言之现在没有退路。比起那些在外面与亡灵厮杀的士兵,的确是如此。因为雾泽里,没有退路。只能前进。那些士兵杀了再多的亡灵有什么用?即使都能够杀掉七百五十个,难道就真的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也许连他们面对这些根本杀不死杀不完的亡灵,自己也应该要感到茫然吧。
虽然苍穹的确有些后悔这般没有丝毫准备便进入雾泽。但凡事若往后看,那么多半会让人后悔。因为事情已过,再回头去看,谁都可以发现原来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苍穹虽然深明这个道理,可是,身处如此巨大的迷雾之中,什么理智都显得苍白,比白雾还苍白。
小船仍旧还是滑得很慢,行驶的节奏同苍穹心里的慌乱完全呈反比。
又划了三下,苍穹举起桨来很是想把它给砸了。可桨举在苍穹头顶后,就一直没有放下,一直到船再次停下。苍穹终究还是又将放在水里,朝另外一个方向划了三下。
没有退路。——仅有的一点清醒的理智还是知道这四个字的意义。
四周依旧很安静。安静得奇怪。这种奇怪让苍穹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是瞳歌,瞳歌不见了。
苍穹的瞳孔登时放大了好几倍,大呼瞳歌的名字。然而呼声过后,四周依旧安静得怕人。正如苍穹身边的那湖水,风过,也许会起层层涟漪,要卷起什么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我飞身而起,想试试高处的视野如何。结果是和在船上没什么区别,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我落下,但是就在我即将落在苍穹肩上的那一瞬间,苍穹消失了。
我有些慌了。
好吧,凡事都往好处想,吉人自有天相。我对自己说苍穹一定是进树人的营地了。
于是我回白城。
白城的议政会上。
很安静,没有一如既往的嘈杂,仿佛让众人有些不适应了。好像在议政会上用争吵的方式来讨论问题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兀隶曾经私下对子浮说,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可以让这帮大臣停止在议政会上争吵。事实证明兀隶错了,而这让这帮大臣停止争吵的原因非常非常简单,简单到了仅仅只需要用四个字就可以完完全全将其概括——绥城失守。
芒琮面如死灰,呆坐在王座上。
整个议政殿安静了很久。
兀隶终于第一个说话,他提出了一条曾经提出过的建议——这条建议已经被搁置了将近半个月了,然而这个时候,像是很有必要再次提出了——迁都。
子玮和已巳大主教终于没有再激烈地反对——他们都很识趣地,温柔地对此刻不知道有着怎样心情的芒琮提出反对。群臣们也都非常非常温柔地附和子玮和已巳大主教。
然而芒琮仍旧没有反应。这样群臣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整个议政殿便陷入了压抑的沉寂。
又是过了很久,芒琮的眼睛终于动了一动,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有话要说了。
“散会。”
“慢着!”——兀隶大吼道。
所有人都看着他。
“陛下!你不能这样啊!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你现在必须作出决策!我们需要你的决定,时间不允许我们再拖延下去了,亡灵大军随时可能挥师西进,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逃不了的!我们现在离开白城,还来得及!不要再犹豫了!”
“不。”芒琮说。
“什么?”兀隶惊问。
很奇怪的是芒琮这个时候的眼神却显得异常明亮,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闪烁在他黑色的眸子里。芒琮说:“不,我不会放弃白城。我要带领所有的人战斗下去,我要保住白城。撤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了白城,去到了安全的城市,可是亡灵占领白城之后呢?他们会善罢甘休吗?没有可能的。拯救北国的唯一办法,是坚持,是绝不妥协地战斗!”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当然,说这话的不包括兀隶。然而兀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