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壁画、器具、灯盏,无一不像是一间宫殿中才有的东西。但一股潮湿而气闷的感受,使这里更加像是一间密室,只是面积大一些而已。
这里不再像阳光下的殿堂,美轮美奂,雕梁画栋,这里呈现的并不是千年前的模样,而就是灰败残破的现在。
唐无天径直朝里面走去,古老悠久的气息没有让他停留,也没有对这些画面多做好奇。
灯光有些昏暗,所有的灯盏中都非烛火,而是放置了一颗颗珠子,幽幽散发出光亮。
走在一条石质走廊上,唐无天没有去看众多大门紧闭的石室,而是一直朝道路尽头走去。
虽然没有去推这些大门,但唐无天注意到,每一扇大门上都有几个手印,像是有人试着推开这些门,将手放在门上用力推的印记。
走至一半,忽然停住。
因为唐无天看到,此时右边的一扇门上还有手印,而下一扇门上,灰尘依然是原本的样子,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看来是有人已经到来了,然后进了这一扇门。唐无天如此推测到。
但只是顿了顿,让唐无天考虑了一下是否也要跟进去看看。但最后他还是推翻了这个想法,然后继续向前走。并没有去触碰石门。
唐无天猜测对了一点,那就是有人在他之前已经到来了,正是宋子仰队伍中的一人。而他猜错的是,这人进来后,看到的景象和唐无天全无二致,也就是说,这人也看到了众多石门,与石门上的手印,一切都是一模一样。
于是这个人,也停留在了唐无天停下的这个位置,他犹豫了很久,然后将这最后一道有手印的石门推开,便消失不见了。石门在他消失之后,又自己关上了,上面依然是几个仿佛刚刚被推过的手印。
而唐无天离开了这里,便不再想着这里的事情了。他认为,就算这里面真有什么重宝,就算是这里面有自己想要的阴阳叶游功,那也便是无缘了。因为自己一开始就选择了一路走到底,那中途就不能乱进其他门。更不会被他人的选择而左右。
人生或许有许许多多的选择,但很多人难以做出选择,或者又经常做出了错误选择。或无法选择只得从大流,或是选择了之后,便难以坚持。或坚持了之后,发现是一场空,然后难以承受。
从第一次出现三道门开始,不,是从是否进入高塔的大门开始,九幽仙人的传承考验一直都很简单,就是选择。如何选择,用多少时间选择,选择之后是坚持还是放弃......
等等等等,这一切,都是关于选择的考验。
或许唐无天心有所感,所以才随意选择,便一路朝下走。
又或许是此地真的测试出了他的心性,如他的名字般,无法无天,他面对人生的选择上便是只愿坚持自己的道路,所以,进入九幽宫殿之后,他经受的,竟然都是最简单最好通过的道路。
......
地下石头宫殿应该很大,这条走廊有些长。也许因为年岁久远,走廊上有几处塌方,顶上的石块泥土掉落了下来。
但还算好,并没有将路完全堵上。唐无天走到了最后。
最后,只有一个房间,一道大门,就在这条路的顶头。
这道门很大,与每每让人做出选择的三道门相同,这是青铜质地。
但不同的是,这扇大门,是双开的。与其说是一扇大门,更准确的应该说是一双大门。
大约有九、十丈高,三、四丈宽。唐无天仰着头估略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推得动。
于是他卷起了袖子,活动活动了肩旁。然后将两只手放在了大门上。
左手放在了左半边大门,右手放在了右半边大门。唐无天想要将两扇门同时推开,从正中间通行。
手刚放在门上,门就自己动了。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的确是自己动的,因为唐无天还没有开始用力。自己打开的门,让他手上顿时一空,打了个趔趄,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顿时有些尴尬感,但四下无人,于是唐无天咳了两声,便从门缝进入了大殿。
眼前忽然又是一道光亮闪过。这突然出现的光亮却是吓了一下唐无天,他连忙抬起双手,保护眼睛。
然而这时,他却听到了朝拜之声:“吾神佑下——”
这是许许多多不同的音线共同高呼发出来的声音。
唐无天放下双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诧的看着前方。
此时唐无天站在刚进门的位置,这是一个高大的平台。约摸有千人之众,站在下方阶梯和大殿中央,正匍匐下身子,朝唐无天跪拜。
被千人跪拜的感觉,唐无天心中一股油然而生的爽快取代了惊疑。
他立即摆出了君王姿态,伸出两手说道:“咳咳,平身?”
然而台下众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毫无反应。
唐无天这才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门打开了,不是打开了一条缝,而是完完全全的打开了。
十八名身穿黑金色铠甲,连面部都被铠甲遮住的人,陆续整齐的走了进来,一边九人,分立平台左右。
然后,一个身着黑、白、金三色衣袍的男人,捧着黑色的枝桠做成的皇冠,两眼低垂只看着手中捧着的皇冠,走过了唐无天的身边。
原来前人跪拜的,正是此人。
唐无天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人的样貌,这名看上去地位超然的人已经走过了他的身边,只能看清这个人的背影,还有他身披的白色的披风,长长的从身后一直平铺了很远。
这个捧着皇冠的人,走得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很稳。他走下了平台,走过了台阶,从千人众中的中心通过,一直朝大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一个更加高大的平台,台上似乎还设立了祭坛。
这人一直走上平台,跪在祭坛前面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满脸肃然神情的转过身,带上了皇冠。
“吾神佑下——”
他语带威严,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吾神佑下——”
匍匐的千人众也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这才整齐的起身站好。
那身份高贵的人所在的高台,离唐无天有些远。且那人站上了平台后,竟是周身散发出朦朦的光亮,使人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但却有一种神圣、纯粹、浑然天成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忽然间,高台处再次散发出了一道光明。
唐无天已是老练的闭上了眼睛。
待光明散去后,再次张开眼睛,整个殿堂空空挡挡,静谧异常。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就连照明的光线都昏暗了许多。
但这座殿堂依旧干净,干净得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连多一粒沙子都没有。
唯有一团光明,在昏暗的大殿中无比乍眼。
被光明所吸引,唐无天走下了所在的石台,沿着手捧皇冠那人走过的路,一直走到了对面那座高台。
不在人满为患的大殿空荡荡的,脚步声回荡在石殿中,好像这条路变得漫长无比。
最终,唐无天还是来到了高台上,看见了眼前的祭坛。
这一定是祭坛。而且是很久远的东西。唐无天想起了李家北方偏宅地底,曾经差地让自己丧命的法阵。或许,那也是一个祭坛。
将手伸出,探入白光中。
什么都没有碰到,只是一片虚无。
唐无天很是讶异,他认为此处应该有玉简才对......
但是,什么都没有。白光却是忽然像有了生命,倏然地从唐无天的五只手指钻了进去。
心中一惊,但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唐无天立刻被拉到了内视状态,看到了自己妖心之内的汪洋世界。
“那团光呢?”
唐无天开始寻找将自己拉进来的那团白光,于是他在五彩色的海面上穿行,最后奇异的找到了一个岛屿。
白色的,像是被冰雪覆盖的岛屿。
他很确定,自己曾经并没有在内视时见过这个岛屿。而且妖心世界纯粹由灵气构成,不可能会出现岛屿这样的东西。
唐无天靠近岛屿,先是穿过了层层迷雾,待迷雾尽散时,岛屿的面貌这才出现在眼前。
那不是岛屿,而是一方边缘整齐的雪白色大石,巨大无比,静立海中宛如海上巨兽。仔细看去,唐无天发现,这方大石与地宫中大殿的那处祭坛,一模一样。只是大上了无数倍。
大石上刻了许多字,站在大石上,字看的不全。于是唐无天飞身而起,在内视状态的妖心世界,他可以飞,于是他飞上了半空,朝下看去。
“这是......阴阳叶游功!”
唐无天惊喜,没想到原来阴阳叶游功是以这样的方法传承。他开始辨认每一个字,最后有些疑惑的自语道:“这......这不应该叫阴阳叶游功,而应该,叫做阴阳夜幽功吧......”
猜测或许是几千年前的东西,所以现在的人在记载时大概是书写,或者读音时出了差错,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文字上的误会。唐无天很快便放下了疑惑,只是将巨大白石岛上的字一个个认出,然后记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过了很久。唐无天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将所有文字都辨认了出来,总共是一千零四个字。虽然暂时还不能很好的明白意思,但总归是记了下来。
九阶大妖血脉不是盖的,记忆力超群脱俗。若是这些艰涩的字眼,给普通人去记忆,或许光是辨认就要花去上月的时间。
而唐无天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他不但记得飞快,而且这大石上的文字很是古老朴实,唐无天竟然能够靠联想和直觉认出每一个字。若是他知道自己这般大才,必然是要得意好一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