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抱着女儿,厉声喝道“都给我滚出去!此事自有我家老爷决断,你们林府好生受着吧!滚!”
众人见此却也不便多留,皆灰头土脸的各自回府。
胡茂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笑笑,让林正卿成亲后到京城寻他,林正卿自是忙不迭的答应,恭送胡茂回京。
王氏临走时,还嘀嘀咕咕的叫老夫人给她家姑娘一个公道。
老夫人气的肝儿疼,回了林府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林正卿趁着老夫人骂得累了,沉声说了自己的打算“事已至此,明日一早,儿子就亲自去江家提亲,无论江家如何刁难,这门婚事都得结下,不然这仇家就坐定了,往后在这历城也是待不了了。至于夏家,就遣个媒人走个形式,一道娶进门来便是!”
林正言低着头在一旁立着也不说话。
老夫人满嘴苦涩,“这也太委屈言哥儿了!”说着就掉下泪来。
“儿子愿意!反正儿子也不算个真正的男人,便是娶了哪家姑娘也是糟蹋了人家,不若帮了哥哥一次,也算解了林家的大难!”
“二弟如此待我,哥哥必不会负你!”
缓了一会接着道“若不幸那江家姑娘有了身孕,咱们也得认下!女孩便罢,养大了就远远地嫁出去,若是个男孩···二弟放心,日后哥哥必想法除了他去,不叫他给你添堵!”
如此这般,一番商量,林家夏家和江家的命运就强行扯到了一起。
王氏欣喜于女儿有了着落,却不知就是她的自私狠毒,断送了两个女孩的一生。
而唯一毫不知情的就只有夏千城了,他自以为与好友成了姻亲而满心欢喜,却不知这是他悲剧人生的开始。
江家上下虽深恨林夏两家,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吞没入腹。
此事若是报官,官府也只会劝其私了,即便叫林家认了罪,也不会要他性命,反倒江氏一门都要蒙上污点。
可他们也不忍心,叫家中唯一的女儿就此送命,香消玉殒。思来想去只有忍下此时,以图后报!
三家的亲事热热闹闹的进行着,两家嫁女,一家娶妇!
整个历程县都轰动了!
看江家!那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白马迎亲,红妆十里,羡煞了一众男男女女。
再观夏家,彩礼不多不少,嫁妆规规矩矩,了无新意,乏善可陈。
锣鼓声中,美丽的新娘子迎来新的人生!
一切按着事先排好的剧本,一一入了戏,在林家这个三进的院子里,上演开来。
洞房花烛,请安喝茶,平静度日,直到江氏产子,夏氏无出,真正的动乱才算来临。
林迁安虽是足月出生,但对外却说是七月早产。等到他两岁的时候,夏氏还没有动静,老夫人就不愿再等,指了两个身段妖娆的婢子去了林正卿房里。
王氏得知又闹将起来。
此时夏千城已金榜题名,中了三甲二十名,封了翰林院庶吉士,虽不入流却比太子府长史的爪牙林正卿多了点地位。
老夫人又一次把牙都要碎了。
忍!
做了亲家,老夫人才发现王氏的贪婪无厌,专横霸道。她这一生也只在王氏身上受了大气。
老夫人出身官宦之家,也是正经受过女训女则的,和王氏的市井泼辣比起来很是吃亏。
自此之后,林家经常鸡飞狗跳,吵闹不断。
这样又忍了几年,夏千城终于外放去了杭州任盐课提举,临行前,王氏硬逼着让夏沫与林朝安订了亲事。
结亲后,林正卿也早将当日之事查了清楚,对夏家也是暗恨在心。
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林正卿只差一个机会!
夏家搬去杭州不久,王氏就因住的不惯又回了山东老宅。
从年初京里就有消息说皇帝不行了,一直没有准信儿,过了五月突然一天街面上敲锣打鼓,皇帝驾崩了!
一夕之间全城素缟,家家闭户。
过了好些天都没有新皇登基的消息,坊间便有了传言,太子已经被二皇子害死了!此时二皇子与五皇子正斗得厉害。
天下就要大乱了!
老夫人知道,机会来了。
那年深秋格外萧条,好多地方因为战乱几乎没了人烟。历城县也险被波及。
在这种时候想要一个孤寡老太太的命实在太容易了,不用她动手,江家自会料理妥当。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也是下着雨,风有点大,在院子里打着旋儿转悠,一直没走。
午后沈妈妈来报“亲家太太怕是不行了”,老夫人就想着一定要去看看王氏。
收拾一番就去了夏家,夏府只有几个不愿离开的老仆人,由宋妈妈管着。
老夫人让人把宋妈妈诓了出去,自己和沈妈妈进了内室。
见王氏一把骨头瘦的吓人,偏偏肚大如鼓,十分诡异。凹陷的两眼只看见漆黑的眼眶子,死鱼一样的眼珠惨惨的在里头荡悠。
老夫人有些解气。
“亲家母,我来看你了。”老夫人远远地坐着,拿帕子掩着鼻子。
真难闻!
王氏隔了一会才‘嘎嘎’的笑出声来,渗人的很。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害我!我不会放过你,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妈妈在一边有点害怕,这王氏怕是疯了!
“难道你不该死吗?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对于王氏的怨恨,终于可以不用掩饰,痛快的说出来了。老夫人爽快极了!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无人送终!断子绝孙!”
“哼!你忘了你女儿是我媳妇吗?真是毒妇,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放过!”
王氏听了似是气极,颤抖着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慢慢摸到脸上,咧嘴大笑“我听说阎罗地狱不收自缢之人,今日我夏门王氏以血盟誓:此身不灭,护我夏氏子孙!若违此誓,魂飞魄散!···”
双手用力一抠,只听‘噗嗤’一声,好像空气瞬间凝固一般,老夫人清楚的看到血珠在空中四散飞溅。
王氏把手一摊,两只热乎乎的眼珠子在掌心里滚动着。
“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今日便自己除了去!你且记着,若是你敢对我的儿孙起了歹意,那我不惜化身厉鬼也要前去寻你,替他们讨回公道!你且记清我的话,万不要叫我去寻你!哈哈哈····”
王氏一脸的血,眼窝里还在不断往外冒,咬断的舌头有一边还连着经脉,耷拉在嘴里。此时骷髅一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哗啦一声倒了下去!
那天是怎么离开的,老夫人不记得了,她回到府里便病倒了,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夜夜噩梦。
这件事除了沈妈妈再无人知晓,每年忌日老夫人都要吃斋念佛以化怨气。
高僧曾明言,此劫只减不消。若要保的家宅平安,须得多行善事以功补过。东南方向多植桃树,驱邪避凶。最好是将下咒之人的尸身,或直系子孙埋于树下,镇压戾气,方可消灾。
老夫人瞪着舀在手里的人偶,生生像极了王氏。
那没有眼珠的深洞和那半截殷红的舌头就像王氏亲自到了她跟前一样。
想到此处再也受不住般撅了过去,看样子吓得不轻,岌岌可危。
静辰轩里,夏沫端过解毒的药碗,一口喝了。对着虚无的空气,淡淡的笑了。
沈妈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