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男子踏入观内，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观内的摆设很简陋，而且一点都不干净。
地面、桌案、烛台、香炉、塑像、长生牌位，一眼能够看到的所有角落落满了蛛网和灰尘，就连空气里也散发着满满地腐朽和陈旧。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灰袍男子说道。
老人安静的盘坐在塑像前的蒲团，慈眉善目。他的衣袍苍白而老旧，上面布满了褶子和污痕，就像他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的岁月沟壑。
“坐。”苍老的声音响起，观内顿时弥漫起一层古意。
老人身前的蒲团很干净，没有染上一丝灰尘，像是特意准备的。灰袍男子很自然坐到老人面前，平静的端详着。
“除了这里我还能在哪？”老人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
“为什么不回宗门。”灰袍男子问道。
“老了，也不想挪地方了。”
“师叔他们都挺想你的。”
“我恐怕回不去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浑浊的双眼闪过一抹复杂。
灰袍男子沉默了，神色很是无奈。
“你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
“人总有老的时候。”
老人神色淡然。
灰袍男子第二次沉默，神色变得复杂。
“这一次挺不过去了吗。”
这似乎是在问面前的老人，又似乎是在问他自己。
“三百年黑潮，一切自有定数。”
“为什么不上报宗门？”
“变数太大，后果我们承受不起。”老人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道：“算上你，已经是极限了。”
灰袍男子陷入了回忆，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夜里。他逆着潞水一路追溯其源头，渐渐的，他目中露出了深深地忌惮和不安。“这里有大恐怖。”
老人的神色依旧平静，接过灰袍男子的话，道：“所以我们无力阻止，未来已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
灰袍男子出奇的平静下来，微微一笑，仿佛心中所有的困惑和担忧一下子消失殆尽。
“是啊，既然无法预料，那么便放手一搏吧，就算最后的结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你倒也心思通明。”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灰袍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话锋一转，道：“那小道童确实不错，只是有点……”
“小家伙资质极佳，的却是修行的好苗子，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这凡俗中摸打滚爬，依旧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老人在提及小道童时，如枯槁般的老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灰袍男子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心头顿时浮现出一道古灵精怪且一口一个‘臭老头’的小身影，连忙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异样。
“要不我送他回宗门？”
“没用的，已经走不掉了。深渊的气息已经笼罩了这里，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这个孩子生不逢时，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全凭他的造化了。”老人叹息道。
“什么？难道说……”灰袍男子不由想到那一晚的诡异，无论如何探查始终不能窥探到潞水河的尽头。他神色微微发冷，平静的面容上顿时掀起了波澜。
“我们都被困在了这里，除非等到黑潮褪去。而且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了它的窥视。”老人微微抬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幽幽的说道。
“它？”灰袍男子眼神微凝，加重了语气。
“我能感觉到它的意志，虽然我还不明白它的意图什么。”
这个‘它’出现的很是突然，灰袍男子的心间猛地卷起了浪涛。他神色凝重，道：“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而且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预示了所有？那它到底是谁？”
“某种古老而未知的存在，能够确定的是这一切都和那座深渊有所关联。”老人说道。
灰袍男子苦笑，一时心底竟是五味杂陈。
“咳，咳咳”
老人忽然剧烈的咳嗽，绵远的气息一下子变得虚弱无比，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灰袍男子大惊失色，右手迅速的探出，闪电一般的扣住老人的手腕，片刻后，他失声道：“你受伤了！竟然如此严重，伤到了生命本源？”
“咳，人老了，果然变得不中用。”老人身形晃了晃，声音虚弱无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灰袍男子有些惊怒道。
“我也查探了这条潞水河。”老人平静的说道：“不过你探查的是它的源头，而我探查的是黑潮的源头。”
“你伤的这般重，为什么不向宗门求救？”灰袍男子微恼。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宗门知道，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地方的可怕，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就连我都差点沉沦。不能让宗门卷进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人魏巍颤颤的接着说道：“况且它已经盯上了我，又何必牵连其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一切都结束之前我会牵制住它。所以你的任务并不是拼命，我要你蛰伏下来，保住这条命安全的回到宗门，将这里的一切告知老祖，老祖会有所决断的。”
灰袍男子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再次恢复平静，只是心中却是滋味难明，复杂到了极致。
“好，我会的。这个孩子我也会替你照顾的，等结束之后，我带他回宗门。”
“不，你只能自己一个人。没有人需要你照顾，你也照顾不了任何人。这是他的劫，渡与不渡都只能看他的造化。”
老人一口拒绝，没有丝毫犹豫，神色平静的令人发冷。
灰袍男子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颤抖，道：“那平漠城里的数万百姓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他们自生自灭？”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人想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但是你救不了他们，他们依靠不了你，他们只能靠自己。你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一丝机会能够活着离开，才能告知宗门这里发生的一切。”
“天要变了，未来谁也看不清，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灰袍男子蓦然无语。
老人那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悲凉，缓缓在这座陈旧的道观中响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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