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界沙漠。
空气被烈日烤炙的扭曲，一阵夹杂着沙尘的黑风吹过，远方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走近了，却是手中握着一柄太极剑的一位女道士。
她行走在沙地上，留下一道足印，像是有目的似得，径直走到一个小沙坡上，停下步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
孔潇左右看了看，沙漠中除了沙土还是沙土，方圆百里更是连一丝活物的踪迹都没有，俏丽的面容突然显出怒意，“可恶。若不是半路遇到了白无常，怎么也不会被拖延了这么久！”
“追魂引到这里就消失了。茫茫沙漠，不管是那小丫头被邪兽生吞，还是真的走了出去，都无法再找到任何一点痕迹！”
“冥府的白无常！”
“竟坏了紫师兄的大事。”孔潇伸出猩红的舌头，对着黄沙厉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号称勾魂夺魄的白无常，到底有多不怕死！”
再没有查下去的线索，孔潇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轻描淡写的一步，便走出了十米的距离。
这是紫极山玄技之一，缩土成寸！
不同于澹台瑶玄魂刹那花对时间的控制。
缩土成寸是对空间的理解，非天赋出众并且修为高深者，根本无法修炼。
……
……
彼时。
合欢万花谷中。
妙嫣然站在姹紫嫣红中，露珠在她的指尖变换形状，“小师妹。在见到师尊的第一眼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黑暗。”澹台瑶看着妙嫣然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有些出神的说：“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具正在向我冷笑的骷髅……”
“骷髅？”妙嫣然收回了手指，露珠跌落在花瓣上摔得粉碎。同时，妙嫣然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呢喃虚幻的问说：“小师妹，那么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澹台瑶愣了一下，刹那间，花丛中突然飞出无数蝴蝶，那纯黑色的躯体浓密到遮挡住了光线，四周暗了下来。
转瞬。
黑色的蝴蝶消失的无影无踪。
妙嫣然依旧站在她的身前，没有一丝动作。澹台瑶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那是令她无比怀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云淡风轻，正如它的主人那般温润儒雅那般，只有两个字，“瑶儿……”
墨，墨道白…师傅……
澹台瑶身躯瞬间僵硬住，她不敢回头，怕转过身后，才发现那不过是幻听而已。瞬间眼眶通红，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澹台瑶转过了身......
是他！
墨道白。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的墨道白。
他，还活着！而且，他来找自己了！
“师……师傅……”再也忍不住，澹台瑶的眼泪无声划过脸颊，低落在花蕊上。脚步有些蹒跚，她缓慢的走向那个黑白道袍的男子，那一身以往看的厌烦的道袍，却让她无比的怀念，激动的说：“你...你真的...来接我了？”
“瑶儿。”墨道白脸上挂着轻微的笑容，平静的看着澹台瑶，轻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游戏吧？就像以前捉迷藏一样，无论再久，墨道白永远都会出现在她眼前，澹台瑶着魔般说：“墨道白师傅，我好想你……”
“相离，不过是为了再次的相见。瑶儿，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吗？”
澹台瑶的眸子突兀的显得有些空洞，机械的说：“在行走的道路上，一定要不时的回头观望，看自己脚下的路，是否依旧笔直。”
“嗯。”墨道白点了点头，“若有凡人因自己而死，该怎么办？”
“生辰之日，该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而忏悔。”
“那么，你忏悔了吗？”
“忏……悔。”澹台瑶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当时正在逃亡……”
“那么下次，就用多一倍的时间忏悔。”墨道白走到澹台瑶面前，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说：“曾有三百八十二条人命因你而亡，记得，明年要忏悔七百六十四瞬。还记得别的吗？”
“人性...本恶。”
“那么，该当如何？”
“为人者……”澹台瑶说到一半，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如闻泣幽咽。
“瑶儿！”墨道白的声音兀的严厉起来。
“师傅，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想为你报仇，真的很想……”
“唉。”墨道白摇了摇头，说：“我只希望，你莫要踏入那个漩涡。去找个地方，做一个平淡的凡人，快快乐乐的渡过……”
“不对！”澹台瑶突然止住哭泣，面色狰狞的看着墨道白，厉声喝道：“不对，你不是他！墨道白期望的，不是让我平淡的渡过一世！”
“他想要的，是让每个凡人都能拥有自己的自由，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你不是他！他当初传授我《逍遥游》就是为了让我继承他的意志！”
“痴儿……”墨道白温暖的手掌从澹台瑶的头顶移开。
“你！”澹台瑶睁大眼眶，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无比的慌乱，“干，干什么？你……你要去哪？墨道白，你要去哪？！”
“墨，道，白——！！！”
无助的女孩向着天空嘶喊。
人影完全消失，澹台瑶猛的转身，凶戾的看着‘罪魁祸首’，森然道：“妙嫣然，你是想死吗？！”
“你，理解了吗？”妙嫣然答非所问。
澹台瑶无动于衷，冷眼望着眼前的这位大师姐，像是一个蠢蠢欲动的小兽。
“若你会死，那么，你会死在刚才那个‘人’手中。”看着努力压制怒火的澹台瑶，妙嫣然眼中满是失望，“因为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幻术，以你的天赋可以轻易挣脱出来的幻术罢了。那幻三次准备出手杀你，你都毫无抵抗。澹台瑶，你的执念，太重了。”
“这执念压的你喘不过气，压得你改变了自己的性格……”
妙嫣然感慨一句，转而说：“所谓幻术，无论如何高深，都逃不过一个暗示。师尊修为高深莫测，举手投足皆是暗示，所以你见到师尊的第一眼，便掉进了黑暗中。”
“而刚才露珠破碎的那一瞬，就是我对你做出的暗示。所谓幻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若是刚才站在你背后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
澹台瑶垂下脑袋，无力的说：“我会发现你故意留下的破绽，那些蝴蝶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该明白，我中了你的幻术……”
“对。”妙嫣然伸出手指，抵在澹台瑶的额头，说：“以吾之术，引汝之梦。《筑梦道》的幻术，便是引出你梦中的遐想。”
“幻，终究是虚无的。只有窥觑到对方的弱点，才能使你的玄术无懈可击。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幻术了吗？”
澹台瑶明白了她的意思，“幻术，不能由自己所想，而是想对方所想。若是面对一个只贪财不好色的人，即使你创造出千百个绝色美人，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触动。”
妙嫣然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指，说：“不对。这是《筑梦道》的幻，而你所修炼的《幻蜃变》的幻，是什么？”
澹台瑶有些凌乱，眼中满是迷茫，“我...不知道......”
“那就去寻找吧。”妙嫣然指着澹台瑶身后的蜃影楼：“那里存有万花谷千百位先辈的心血，但，那都是别人的道路，仅供参考。”
“师尊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对我说：此女属优柔寡断，性子偏向柔弱，天生不喜争夺，但心中有极大的执念，所以万物皆争。小师妹，万物不可强求，若你一直为了执念而修幻，那么你永远不会明白，幻术到底是什么。”
“你本不是破釜沉舟的人，一味的逼迫自己，又能如何？”说着，妙嫣然转身准备离开，“我已经把分配给你的一亩花圃交给了旋儿打理。”
“产出的万花蜜露可供你自己修炼使用，余下的也可以用它跟同门交换其他东西。”
“要记得，自然而然、循序渐进，这才是你的道。”
澹台瑶看着妙嫣然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难道，一个人的性子，还决定着她的修炼方式？
如果是。
那么，自己该如何改变品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