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迈着大步的李牛儿就站到了李宗亮家的门外,以往他来的时候,都是直接推门进去。如果门在里面被杠上了,她才扯着大嗓门,朝着里面用那他超大分贝的洪亮声音,吼一嗓子,问家里有人在不。不大会儿功夫,丁春儿就从房间里急匆匆地赶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忙不迭地应答说马上来。外门一旦被打开,李牛儿不等丁春儿往里面让他,就自来熟地往里面走了。
而这次就大不一样了,他站在外门,稍作停顿,先是整理了一下仪容,再伸手轻轻地叩击两下门环,压低了嗓门,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李家嫂嫂在家吗?我李牛儿来看望你家兄弟亮哥儿来了,劳烦嫂嫂给牛儿我开一下门,教我进去可否啊?”
没想到,平时说话粗鲁的李牛儿,今个儿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酸味十足,从一个处在实习期的小屠夫,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不过,打眼一瞧他那五大三粗、身材肥硕的相貌,就直接给否定掉了。
“牛儿,兄弟,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有过来探望我家叔叔了。你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哈,昨天,我家叔叔刚病愈,你今个儿就赶过来了,没看出来,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啊。”丁春儿杠上了大门,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牛儿身后,微笑着说道。
“嘿嘿,这几天,外村需要宰杀牲畜的活儿很多,我爹非要带着我去给他打个下手,就没有多少空闲过来探望亮哥儿了。”李牛儿停下脚步,嬉皮笑脸地解释起前因后果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亮哥儿病愈的消息,是我昨天傍晚从街头巷尾听别人说的。本来寻思着昨晚上就过来看看的,但是,一想到夜里过来不是太好,这不,今天日上三竿,吃过早上饭,就从家里拿来2斤五花肉,给病愈后的亮哥儿打打牙祭,也给嫂嫂和明哥儿尝尝鲜。”
话一说完,李牛儿就从怀抱之中,拿出用黄色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一块五花肉,一把塞到了丁春儿的手里。
“牛儿兄弟,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啊。每次,我家叔叔生病的这一个多月来,你隔三差五的前来送了那么多的五花肉,到现在,都还剩下了好多没有吃呢。这次,你过来又带来了五花肉,真是让牛儿兄弟破费了。”丁春儿一边收下李牛儿递过来的这两斤多的五花肉,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嫂嫂,我打小就跟亮哥儿在一起玩到现在,跟亲兄弟似的。嫂嫂你跟明哥儿一向待我也亲如兄弟。我只不过是带来点儿五花肉而已,又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也不值多少钱儿。嫂嫂你收下便是。”李牛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既然,牛儿兄弟都这么说了,那,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哈。”丁春儿扑闪着一双杏眼,和颜悦色道。
看着手中的那块拿着有一种沉甸甸感觉的五花肉,丁春儿的心里边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段时间,李牛儿美隔个五六天就送来一块两三斤重的五花肉,可算是好好的改善了一下他们的伙食,最起码顿顿饭菜里有荤腥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请问嫂嫂,亮哥儿应该在家吧?”李牛儿把自己带过来的礼品上交给丁春儿后,才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是目的来。
“我家叔叔吃过早晨饭后,就独自返回房间休息去了,应该没有出去。你去他房间找便是。牛儿兄弟,我手里还有一些需要缝补的衣服,就先失陪了哈。”丁春儿回答完李牛儿的问话,便起身告辞,向自己的房间行去。
“嫂嫂,你忙你的就是了,牛儿有亮哥儿陪着就行了。”李牛儿也说完了客套话儿,便向李宗亮房间的方向,大踏步的迈了过去。
李牛儿跟丁春儿在院落中的对话,被待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发呆的李宗亮,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听到李牛儿要进房间探望他时,就动如脱兔一般,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下,站在了床前。
说时迟,那时快,李宗亮赶紧动起手来,整理了一番乱糟糟的床铺。待一切都停当后,他便拖着有着乏的身子,坐在了房间中央摆放的那张圆桌前的方凳上,翘着二郎腿,严阵以待,静候这位不速之客。
“砰砰”两下清脆的敲门声,紧跟着就是站在房门外的李牛儿,用他那粗犷的大嗓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明哥儿,你在里面么?你的好兄弟,俺李牛儿看望你来了。”
“吱呀”一声轻响,李宗亮起身缓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间,一脸微笑地把李牛儿让进来道:“刚才正欲休憩呢,就听闻牛哥儿来了,这不,我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来迎接你这位一个多月未曾谋面的稀客。”
当李宗亮以一个活生生的可以自由行走的人站在李牛儿面前的时候,起初他还有点儿感觉恍若隔世,前些日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不能动弹,只过了五六天的时间,李宗亮就可以下床行动自如,还能够开口说话。这在少不更事的李牛儿看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跟天方夜谭一般。
再见到了活生生的李宗亮之后,李牛儿起初的还抱着的半信半疑的心弦,彻底放松了下来,看的他是好一阵的头晕目眩、瞠目结舌,难以掩饰他的大惊失色。好在,丁春儿在他没有见到病愈后的李宗亮之前,已经给他打过了预防针,在定定的呆立了片刻之后,神色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还是让他感到又惊又喜。
“在你生病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俺可是梅隔五六天,就来探望你一次,掐指粗略算来的话,少说我见你也有五六次之多。准确的说,俺可不是什么稀客,是常客才对。”李牛儿听完李宗亮说的话后,强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深感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一本正经的予以纠正道。
“我生病的时候,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即使你天天来,我也是无法感觉到的。”李宗亮心想外表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李牛儿,说起话来还挺犀利,便为自己刚才说的玩笑话辩解起来,接着不怀好意地问道:“听说,你每次过来探望我都会带一大块我打小最爱吃的五花肉,看来,今个儿也不例外哈。”
被李宗亮如此一问,李牛儿立刻傻了眼儿,在心中暗自咒骂道:刚才,我跟丁春儿在院落中的谈话,定然是被这个该死的家伙全都听去了。怎么,一提起五花肉,这家伙就立刻没有了一点儿人性了,真是贪得无厌啊,这既然都病愈了,还不忘惦记着五花肉。早知如此,我当初来看他的时候,就应该空着手来。
“这几天,我爹爹接的宰杀牲畜的活计挺多,我也没闲在家里,就跟他一起去帮个忙打个下手啥的,不然,我让那里去给你搞五花肉吃啊。”李牛儿倒是不打自招,和盘托出了实情,一脸天真烂漫地说道。
“咳咳,由此看来,牛哥儿投其所好,想要拿五花肉来收买我,不知道你陪着你爹私吞了多少生肉呢,想让我给你保守秘密是吧。”李宗亮背负双手,看着老实巴交的李牛儿,轻咳了两声,故作轻松的说道。
听到李宗亮如此的诬陷他的这番无私奉献的好意,让李牛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的痛苦不堪了。他在心中暗骂道:我冒着被爹爹毒打一顿的危险,好心好意地给他带来他最喜欢的五花肉吃,他却戳起我的脊梁骨来,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倒打一耙,栽赃陷害于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看到李牛儿一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的窘迫的模样儿,这让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李宗亮,强抑制住自己的笑意,苦苦支撑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我这嘴笑了起来,从刚开始的浅浅浅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捧腹大笑。
一脸苦瓜脸的李牛儿,看到李宗亮突然就开怀大笑起来,搞的他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这家伙刚大病初愈,又犯了失心疯呢,赶紧走上前去,两只肥厚的大手掌重重地砸在了李宗亮稚嫩的肩膀上,疼的他赶紧敛起了笑容,好一阵的呲牙咧嘴起来,眼眶里有泪珠在不停地打转。刚想表达关切之情的李牛儿,又一次的犯傻了,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明哥儿,你,你没事儿吧。一会儿笑,一会让哭的。不会是由于生病的时间太长,把脑子给弄坏了吧?”李牛儿从李宗亮肩膀上移开了一只手,转而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的额头,用试探的口吻,关切的问道。
“死牛儿,你的爪子刚才拍疼我了,起开。”李宗亮抬手推开了李牛儿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肥大的手掌,没好气的反唇相讥地说:“我的脑子好好的,我看,是你的脑子才进水了才对吧,下手这么狠。”
“俺是个粗人,刚,刚才下手可能重了些。嘿嘿,就是看在我送给你的那些五花肉的份上,明哥儿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俺这个小人的气啦。”李牛儿这才明白过来李宗亮刚才为啥呲牙咧嘴和挤眼抹泪了,原来是他刚才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之情,就伸出双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因用力过度,弄疼了他,赶紧憨厚地笑着,自称小人放下身段,并拿出撒手锏——“五花肉”威逼利诱一下,小心的陪着不是说道。
“好了,好了,那我就看在五花肉的份上,不再跟你计较就是了。”李宗亮听到李牛儿又提起了“五花肉”这个话茬立马就破涕为笑,连连摆手,故作大方的说道。
“俺,俺怎么一提起五花肉,你,你就对着俺笑个不停呢?”看到李宗亮心情大好,便凑上前去,跑出了他心中积郁的疑惑,试探着问道。
“我开口便笑,笑可笑之人呗。”李宗亮向上挑了挑眉毛,斜睨了近在咫尺之间的李牛儿一眼,耸了耸肩,没好气地说道。
听到这里,李牛儿似乎明白了李宗亮话中有话的意思来,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还憨态可掬的样子,一眨眼的功夫,面目就狰狞起来,对着还在忍俊不禁的李宗亮,怒发冲冠,怒目而视。
看到李牛儿火冒三丈即将发作的样子,李宗亮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像一只奔跑的兔子似的,推开房间就窜了出去。而且,让正在气头上的李牛儿感到十分可气的是,李宗亮在窜到门外后,竟然,还敢回过头来,朝着脸色铁青的李牛儿伴了一个鬼脸,简直是把脾气本就暴躁的李牛儿气炸了肺。
接下来就是,在并不宽敞的院落是,李宗亮在前面跑着,李牛儿就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着,围绕着院落转着圈子,似乎是在印证着地球是圆形的。要真是这样的话,就比欧洲的环球航行第一人的麦哲伦,也晚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如果杨建斌穿越再往前一二百年的时代的话,那就可以在这方面赶超欧洲了。
你追我赶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人早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不过,相比较而言,身材略显肥硕的李牛儿,看上去更加惨烈,额头上参差不齐的挂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上半身早已经湿透,看上去,倒像是刚被淋了一场雨似的,活脱脱成了一个落汤鸡。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也是挥汗如雨哈。
“亮,亮哥儿,我不追了,你,你也别跑了。这。这么热的天,你,你这是想要把牛儿给不累死,也,也得给热死啊。”李牛儿停下脚步,手抚着胸膛,气喘如牛,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偃旗息鼓道。
“你,你这呆子,我,我跑,你,你就真的过来追啊。”李宗亮也一边抚摸着胸膛,往下顺着气,一边从口中吐出来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抱怨,话锋一转,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地说:“既然,你已经向我求饶,那,那我就不跑了,看,看在你送给我那些五花肉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
在休息了一盏茶的工夫后,呼吸的气息已经理顺,两人执手相看,见到对方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忍俊不禁起来。
“亮哥儿,在你生病之前没几天,咱俩说好了到村南河钓鱼去。没想到,你卧病在床了一个多月,我一个人去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咱们明天吃过早饭,一起去钓鱼吧。你病愈后两天都没有出门了,就当是散散心。”李牛儿的呆瓜脸上突然绽开了两朵花,嬉皮笑脸地对着站在一旁的李宗亮说道。
听完李牛儿说的话,李宗亮先是在心里“咯噔”一声,在他衣钵了的有限记忆力,丝毫也想不起有这档子事情来。但转念一想,反正这两日整天闷在房间里也挺无聊的,不妨明日陪这个呆瓜去钓鱼,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也好。
于是,两人就约定明天吃过早饭,在村南头的那一棵一个人可以勉强怀抱过来那么粗的老槐树下集合,顺着通过村南头的那条路,打眼一瞧,就可以见个正着,目标物如同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不怕找不到的。
并都说好了风雨无阻,不见不散,而且,还都发了毒誓,明天谁要是不去,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以后生了娃儿没**等等诸如此类的狠话。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后,李牛儿也就此别过,回家准备一下明日钓鱼所需的东西。
关于钓鱼这件事情,别看外表上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李牛儿,其实,他在吧背地里是打着小九九的,这段时间,他从家里拿出来不少五花肉,万一哪天被他那个脾气暴躁的爹爹给发现的话,肯定是要被毒打一顿的。儿他爹爹又喜好吃鱼肉,尤其是爱喝鱼汤,他便除此计策,投其所好,贿赂一下他老子,既然以后知道了被他拿出去不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五花肉,想必也会网开一面,最起码会少挨着“降龙十八掌”,或者“无影脚”之类的。
当然,这些都是稚嫩的李牛儿的主观臆测。他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早已经看出端倪的李屠户,正在家中等待着他的归来,并将上演一场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