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公司用过午饭后,我在办公室的窗户边往外观望,这种观望不是漫无目的乱看。我大多数时间都习惯往公司的停车场扫一眼,曹德名的车停在那里。曹德名的车一般不会停在公司显眼的位置,因为他经常在车里跟来公司谈业务的人员进行交易。我工作的公司有很多的工程项目,只要有项目,就得有采买一类的事务。来公司推销产品的业务人员几乎把公司的门槛要磨破了,最后选哪家作为供货商还是得曹德名拍板儿。作为中标单位,给点红包什么的表表意思也是应该的,曹德名就经常在自己的车里接受这种灰色收入。
我职位不高,这种差事连边都挨不上,只能妒忌的出了一口长气。回过头正好和另一扇窗户边的小高对上了眼,小高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过了一会,曹德名一脸严肃进了办公室,就好像在哪里公干回来一样。
我在曹德名身边时间长了,凭着小高的这个表情,我就知道,发现曹德名秘密的人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曹德名也知道公司里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事,每次在车里谈完“公事”后,都会自掏腰包找个借口领着部门的人出去改善一下,偶尔也会带着其他部门的人。其实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奈何吃了人家的嘴短,背后也说不出什么,谁让自己没这个能耐呢?
曹德名耍手腕有自己的一套方式,笼络人心是分上下眼皮的。上眼皮的人的都是比他职位高的人,请客吃饭那一套只能算是毛毛雨,谁也不差那一顿饭,曹德名会直接把一部分钱送上去摆事儿。下眼皮的人就是像我这样的小虾米,随便安排一下堵住嘴就行了。
公司的集团总部在设立在津城,在全国各地有好多我们这样的子公司,曹德名每次得了钱都会分给所在分公司的主要领导一部分,另一部分自己私吞,至于具体数目有多少,上面领导也早有过话,要以保证工程质量为前提。曹德名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以这句话为宗旨的,但时间一长,人的贪欲就显现出来了,胃口也越来越大,譬如这次。
公司这次接下的工程是要给市郊一座炼铝厂铺设管道提供燃气的,省里的设计监理院给出的管道标准为直径315mmPE高压管。工程总成本为一千万元,其中燃气管道的铺设费用就占了七成之多,在曹德名眼里这就是个肥差,这么多年来也没遇见几个上千万元的工程,这次捞一把足够自己养老了。
曹德名选中的这家公司所供货的管道仍然是监理院给出的直径,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管道的壁厚和耐压性都降低了一个标准,不算厂家给的回扣,光是材料费就能在预算上给自己省出一百万之多。这一百万可全是他自己的,连公司的领导都不知道。
也许是中午的交易让曹德名觉得心情不错,晚上的饭局曹德名把饭店定在了丽华酒店,不过掏腰包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奇佳管业,公司的供货商。
当天晚上,奇佳管业设宴款待曹德名一行工作人员,我也跟着蹭了饭局。在酒桌上我见到了奇佳管业的业务代表王浩玲。王浩玲竟然只比我大了三岁,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比我想的要年轻不少。王浩玲身材高大,我目测至少得有一米九,留着三七分头,上面还打着发胶,敬酒时谈吐自如,言语谦逊,表情中流露出对曹德名的强烈感激。王浩玲敬酒的时候一直夸赞曹德名精通业务,为公司省了不少费用,曹德名也积极回应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搞工程的谁不知道里面那点猫腻儿。
两个人虚情假意互相捧了半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点听的不自在了,气氛有点沉闷。酒桌上仍然在推杯换盏。这时我身旁的小高手机响了起来,小高捧在手里一看瞬间就兴奋了起来,马上惊呼道:“是无名,那个无名又发死亡帖了!无名又要杀人了!”
一桌子人终于不再尴尬,都停下了筷子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这次谁要死了?”
“林朝晖!竟然是我们市的!”
一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的杀手“无名”终于出现了,这次他要杀的人叫林朝晖,是一家基建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同事也是市里最大的承包商。帖中爆料,去年市里公开招标的桥梁建设工程由林朝晖的公司中标并承建。承建总费用为一亿一千万元整,但林朝晖转手以四千万的价格低价分包给了中兴建筑集团,中兴集团又转手以三千五百万分包给了另一家公司……
根据“无名”的调查最后上亿元的工程被林朝晖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就承建了,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自不用说,大桥投入使用四个月后的一个凌晨,桥面发生坍塌,桥面上当时经过的车辆全部被废墟掩埋,死亡人数不下百人。事后林朝晖通过人脉关系发动金钱攻势避免了处罚,将主要事故责任都推卸给分包的公司和过往的车辆,说是因为车辆严重超载和分包公司的不负责任所造成的。
这一次“无名”要杀的人就在我们用餐的这个城市里,酒桌上顿时议论纷纷。虽然“无名”的目标就在他们身边,但毕竟不是自己,只是当个新闻而已。这天宴席散了之后,我意外收到了王浩玲的一千元的红包,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笔意外之财。
宴席过后的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从工作后头一次有了这么大一笔外财,我心情格外的好,兜里有钱还有时间,我打算登山放松一下,登山的地方离我的住处不远,步行也就几分钟而已。
我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县级市,矿藏丰富,位于东泽国的东北方,临靠滨海湾。这市里的山很多,不过大多数都被个人承包用来开采矿石,而我登的这座盘龙山是市里为数不多的风景区,山上生长的各种植物很茂密,林间有游人踩出的蜿蜒小道,也有人工修建的阶梯,峰顶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面貌,也可以看见我宿舍的窗户,我也经常向自己父母住的方向看上许久。
我的眼睛从小就特殊,自从小时候被陆老道给我金针封穴后,不运功的时候我是看不到孩童时所能看到的那些鬼怪的,但上次被孙老板的远房亲戚刘大侉子掐昏过一次后,我发现我的眼睛又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能当望远镜用,而且还是高清的。例如我现在站在山峰上就能看到半山腰下的平地上站着两个人正在交谈着,我甚至能查出来他们身上的衣服扣子到底有几个。
这两人一人年纪三十左右,其中一个人穿着军人制服,一看就是位军官;另一人与他年纪相仿,上身着白色唐装,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色裤子,看上去和晨练打太极拳的一样。两人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间隔一米左右正谈着话。
身穿制服的青年军官面貌俊朗,但说话时的神情却很严肃:“古师傅,您当真不需要我们提供的装备,单凭着手里的长枪去抓“无名”。
古师傅左手摩挲着枪身答道:“这把长枪名曰“破军”,是我家传之物,我太爷爷曾用它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历下赫赫战功。若不是你们联邦特别行动组的领导跟我是老相识,我是不不会轻易动用的。我听说“无名”所用兵器是一柄飞刀,冷兵器对冷兵器,有什么问题吗?”
军官问道:“您有几层把握?”
古师傅:“我没见过无名出手,不知对方武功如何,只能答应你尽全力而为就是。”
军官继续道:“这次的行动代号为“鹰眼”,上面派了不少精英,连军队都出动了,一定要抓住杀手无名,不然我们也没法交差……”
古师傅打断道:“那是你们的职责,与我无关,我这次之所以肯来,一是你们上面的人与我有故交,二来我想见识一下无名的功夫,国术练到我这种境界已经难逢敌手了。我不能答应你们什么,但是无名想在我眼前行凶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军官脸色闪烁了一下道:“古师傅出身武术世家,一身功夫传承世间少有,这次能请您来,希望您一定要把那个“无名”留下。另外,我建议您躲在暗处比较好,凶手至今也未显现出真身,您这样太显眼了,恐会引起凶手注意的。”
古师傅摇头:“我又不是刺客,怎么会行那偷袭之类见不得光的手段,那个杀手只要现身我就动手,不需要你替我安排!”古师傅似乎对军官的建议不满,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