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詹慢慢蹲了下来，把吕芳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小亮又一次冲老詹吼道：“滚！”
老詹两手一摊，摆出个无奈的表情。
小亮这才上前来扶吕芳。他抓着吕芳的一只胳膊使劲向上拖起，然后把吕芳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连拖带拽向楼里走去。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到了十楼，来到自家门前，打开门，进了屋，到了沙发前，小亮用力一扔，把吕芳甩到了沙发上。
这一甩让吕芳有一阵眩晕，胃里的恶浪又开始翻滚，一张嘴吧，一股苦涩的黄水吐了出来。鼻涕、眼泪、苦涩的黄水，让吕芳七窍酸楚，她爬在沙发上，把头伸向地面，喘息着，伸手够到了茶几上的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把纸巾往地上一甩，又无力地躺回到沙发上。
小亮拧着双眉，到卫生间拿了墩布出来，把吕芳刚吐的东西擦了，又拿来一个垃圾桶放到了吕芳掉头就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在对面单人沙发上一坐，一声不吭地看着妈妈。
好渴呀！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让她感到重要的了，她很想让小亮为她倒杯水，但是当她睁开眼看小亮的时候，她看到一双满含着愤怒、憎恨、厌恶、鄙视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这眼神让吕芳不寒而栗。
她终于没有指使小亮，而是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够到了茶几上凉好的一杯白开水，这是她早晨为儿子凉的，她拿了过来，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刚刚喝下，胃里又在翻江倒海，白开水变成苦涩的黄水一涌而出。
小亮呼地站了起来，接下来是他离开的脚步声，然后是砰地一下摔自己卧室的门的声音。
吕芳再次哭了。无声地哭。
她躺在沙发上，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孤单，最悲哀，最可怜，最无助的女人。刚才还在全身滚烫，而现在从里到外发冷，冷得直打哆嗦。她把沙发巾揪了下来裹在身上，却依然止不住身体的发抖。她知道这是酒醉后的正常反应，先热后冷，身体的热量散发多了的缘故，只是暂时的，但是那种透心的冰凉却近乎让她绝望。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曾经有过的希望、以及自己坚守的信念，乃至于建立其上的生命支柱，就在这冰冷中、寂静中破碎、崩塌。
哐的一声，小亮从卧室出来了，然后是走过客厅打开家门的声音。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是的，该这样，你们走吧！都走吧！这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房子，也只有这房子了，它是自己的，唯有它可以无条件地让自己拥有。但一个孤身女人，即使拥有一个宫殿又有何用？
砰的一声，小亮又回来了。啪的一响，客厅的灯灭了。小亮没有再回卧室，又一次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又是啪的一声，屋里亮起了微弱的昏光，接着一闪一闪，是小亮在抽烟！他在妈妈面前抽烟，明目张胆地抽烟，他是在挑战妈妈的权威！吕芳知道，事实上，她在小亮眼里也已经没有权威可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