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娟的双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宝马撞上，她的身子一仰，滚到了车窗，又顺着车窗翻到了车顶，之后在空中轻柔地翻了一个滚儿，然后落在紧接而来的另一辆羚羊车的车顶。
砰的一声，几声女人的尖叫。
羚羊恰在那一刻刹车，定格。
完了！空空荡荡。费晓阳当时的感觉就是空空荡荡，这个世界突然无声了，突然消失了，连她自己都沉寂在一片空空荡荡之中，并在这空空荡荡中消散了。
“撞人了撞人了！”咖啡馆的服务员先叫了起来，街头一阵骚动，费晓阳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冯丽娟已经被人们抬下了车，肇事的司机惊恐地扶着她，冯丽娟半坐在地上，双眼闭着，头颅轻轻地歪向一侧。冯晓阳扑了过去，大叫一声：“姐！姐！”又向周围的人喊道，“打110！快！打120！”
围着的人说：“打了打了！”
费晓阳对着司机大喊了一声：“滚开！”自己便坐在了地上，紧紧地抱着冯丽娟的后腰，她感到姐姐已经毫不着力，两只胳膊乃至腰身，软软地垂下去，垂下去。她把姐姐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姐姐的脸一歪，她感到脖子上湿漉漉的，是姐姐嘴里流出的血。苍天呢！怎么会这样！费晓阳放声大哭起来：“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呀！你们哪位再催催啊！”
“来了来了！”果然是救护车的鸣叫声。
担架，白大褂，快点快点！慢点慢点！好了好了！快开车！
一路上，费晓阳哇哇大哭，一个护士抱着她：“妹妹别哭了！你姐姐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
抢救室的大门在冯丽娟被推进去的一刹那关上了，费晓阳呆呆地看着那两扇门，她不知道这是生离还是死别，她一遍一遍地骂着自己，你这都是干了些什么呀！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不是不是！她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扯，她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惩罚自己，好让自己好受一点，她只能等，等着姐姐能够战胜死神，这不是她想能够左右的，假如真有上帝就惩罚自己吧，也救救姐姐吧，她情愿躺在里边被抢救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姐姐！
是吗？她突然被自己心里的祈祷吓了一跳，真是那样，你真的愿意？不不，但愿我们都好，都好！上帝，我和姐姐都没做什么大恶，我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苦患不是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自己，如果姐姐没有什么事情，云长林来了又怎会走？她又何必追？那么也就没有了这起车祸。
费晓阳的思绪乱作一团，不时有念头冒出来，把她的意念扯向一边，接着又一个念头扯向另一边。
警察也来了，好像车主也来了，他们在和医生说着什么，他们在预想可能出现的后果和善后要付出的代价，他们围在一堆窃窃私语。
“姑娘，你来一下！你是伤者的妹妹？你爸爸妈妈呢？你能不能签个字？在抢救书上签个字？”
费晓阳这才略定了下心神，她摇着头：“不不！我不敢签，我找我姐夫！”是的，不能惊动爸爸妈妈，现在唯一能担负这个责任的是云长林，她现在才想起该给云长林打电话了。
“你又想搞什么？”费晓阳的电话一通，云长林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费晓阳哭了：“姐夫！姐姐被车撞了！她出来追你，在小区门口被撞了！很危险！就在西南医大第一附属医院，你快来吧！他们要我签字，我不敢签！姐夫你快来呀！”
电话里悄无声息。
“姐夫！你说话呀！”
“把电话给医生。”云长林很冷静地回了一句。
医生接过了电话，对云长林说：“你们妹妹说的是真的，你可以查询114，西南医大第一附属医院，外二科，你打电话过来求证，你必须马上来，你爱人很危险……”
“不用求证了，我马上到！”
医生把电话递给了费晓阳，说了一句：“他要来。”
云长林不愧是云长林，当他出现在医院走廊里的时候，费晓阳霎时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好像他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姐姐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现在最痛苦的人是她，是她这个惹了祸的小可怜最需要人疼，她走上前哭着说：“长林，你打我吧！都怪我！……”说着不由自主地，软软地倒了过去。
云长林连忙扶住了她，他的下巴碰到了费晓阳的脑门，他感到费晓阳的脑门烫的惊人。他用手再去摸了一下，是在高烧。他轻轻拍了下费晓阳的后背，安慰说：“不要怕，你现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我马上来。”他把她扶到走廊的椅子上，然后转身进了医办室。
“医生，我是刚才车祸伤者的家属，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医生把抢救书推过来，云长林签了字。好几个人跟进了医办室，他们也都紧张地盯着医生。他们都是肇事车辆一方的人。
医生回答：“我只能说三个字：很危险！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伤者有内出血，我们正在做全面检查，之后马上进行手术。我们医院的颅脑外科专家、胸外科专家、还有其他外科专家都已经赶来了，正在根据检查情况进行会诊。据我们了解，肇事车辆是刚买的，还没有牌照，也没上保险，他们只交了五千快钱的押金，估计远远不够……”
“医生！”云长林一抬手打断了对方，“赔偿以及交通责任等问题就交给交警队去好了，钱没有问题！我马上去缴，您看——先缴多少？”
“五万吧，”医生想了想，“最少也得五万。”
“好，你们尽最快的速度和力量抢救，我马上下楼缴费。”云长林说完，出了医办室，拉起费晓阳，来到电梯口，对费晓阳说，“先给你姐姐缴了费，然后带你去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