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露,村里渐渐有了嘈杂声。
十几个孩子相互打着招呼,结伴缓缓的往秦村东头的一处空地走去,刚刚踏入空地范围,为首的秦海和秦天突然脚下一顿,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只见那空地上,一个麻布少年正端坐在一处石蒲团上,初阳照射在他那刻意擦干净的脸上,散发出些许神圣的光辉。
“小六!哈哈哈!”
“呀!是小六!”
“小六,风大叔同意你习武了?”
一群孩子看到空地中央的风小六,一发喊冲了过去,秦天更是搂着他的脖子,把那头披肩长发扒拉成了鸡窝。
这帮孩子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都十分好,三年前风小六已经可以习武了,但是风浩不让,这让村里的汉子们也颇感无奈,曾经有人私下怂恿风小六偷偷的学,但是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三年过去了,村里的孩子最低都是炼骨境,只有风小六还没有迈出那一步,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家保护的对象,而现在,情况似乎不一样了。
“走!今天咱们不练了,就帮小六练,哈哈!兄弟,准备好了吗?”
秦海大手一挥,一群孩子们顿时一发喊,转眼间跑的干干净净,不一会,各自扛着一块手掌宽的长木板跑了回来。
蜕皮境,破凡第一境,说白了就是挨揍。
这个境界没得选,但凡开始习武,皮肤就要接受熬炼,通过痛楚来刺激皮肤感悟这天地间的气息,提升硬度,最后褪去皮肤上的第一层老皮,让身体能吸收那细微到几乎不能觉察的天地气息。
“喂!喂喂!你们、你们要干嘛?救命啊!杀人啦!”
看到一群熊孩子个个手里抱着一块大木板,风小六顿时被吓的屁滚尿流,这场面也着实恐怖了些,这么多板子拍下来,不死也就剩半口气了。
秦海哈哈一笑,如今半脚踏入龙鸣境的他,肉体强度可是风小六的数倍,见对方要跑,当下足尖一点,旋风般的刮了过去,顺手拎起风小六的后衣领,将他扔进了场中:“给老子狠狠的打!”
众人欢呼着一发喊,秦天戏谑的三两下扯光了风小六的衣服,随后一顿大板不分先后的拍了下来。
噼啪声夹杂着风小六的惨呼传出,周围的村民见状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老者笑道:“好啊好啊,风浩这家伙终于同意小六子习武了。”
“可不是嘛,风兄弟残疾,性格怪癖,我们也曾劝说过他,让小六习武,但是他死活不同意,现在好了,终于开窍了。”一个大汉盯着场中,笑着拍拍手,将手中的一担柴放在了地上。
一个青年闻言也笑道:“哈哈哈,年前我还怂恿小六来着,让他偷偷学,现在倒是不用再做这个坏人了。”
风小六虽然疼的大叫,但是众人的话语却传进了耳内,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啊!
“快快快!快坐起来,试试,试试!”
一顿板子过后,秦海忙不迭的将全身被打的通红的风小六扶起来在石蒲团上坐好,一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盘坐在空地中央的风小六。
痛、热辣辣的痛楚让风小六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缓缓闭上眼睛,后背那令人呲牙的痛楚印刻在脑海中,轻微感觉了下,却发现疼痛丝毫没有减弱,静心的同时,汗毛立了起来,痛楚更加明显了。
而就在这一刻,他隐隐感觉到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温暖在初阳的照射下钻进皮肤表层,这是一种异常玄奥的感觉,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真实的感觉到。
如果他现在将这种感觉说出去,必然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儿童在四五岁时,皮肤细嫩,但思维意识不足,并不适合修炼,只有到了六七岁,儿童有了自主的思维意识,皮肤依旧细嫩,才是最适合修炼的。
风小六现在的岁数,皮肤的本质已经基本成型,起步晚,注定要付出比常人更为惨痛的代价,时间可能是数月,也可能是数年,可像他现在这样,一顿板子就能有所感应,那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要知道,村里最具天赋的秦海,也是足足挨了一个月的板子才抓住了那么一丝契机。
模糊中感觉那丝气息在皮肤表层兜转了半圈,风小六就失去它的动向,心里也明白这次感应失败了,当下不由叹了口气,微微睁开双眼。
见到他睁开双眼,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秦海微皱的眉头猛的一伸展,拍拍风小六的肩膀,笑道:“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六你起步晚,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感应到的。”
了然的点点头,风小六站起身来,略带害羞的穿好衣服,突然一把掐住秦天的脖子,猛烈摇晃着:“丫的,叫你脱我衣服,叫你脱我衣服,脸都被你丢光了!”
“哈哈哈!大家快跑啊!”
秦天一下挣开风小六的魔爪,率先逃了出去,一道声音远远飘来:“村里的姑娘们要小心啦,小六家伙什可观着哪,大家抓紧时间,过这村可没这店啦!”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笑骂,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丫头纷纷拿起手中的物品扔向那道人影。
感受着大家庭的温馨,风小六也是嘿嘿一笑,连忙往家赶去。
风浩依旧在南窗边坐着,看到风小六就来,不由轻声道:“回来了?”
“嗯,今天第一天,挨了一顿板子,稍微有些感觉,不过刚有感觉,便消失了。”
风小六的话一出,风浩突然回头紧紧的看着他,直看的他心里发寒。
“读了那么多的书,你不知道什么是学以致用吗?”
半晌后,风浩才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话,风小六闻言皱了皱眉头,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喜道:“我真是傻,爹说的是钩赤草吗?”
见风浩不说话,风小六兴奋的舔了下嘴唇:“我这就去采!”
钩赤草,一种十分寻常的草药,最大的特性就是将疼痛迅速最大化,从而令伤口发麻,起到麻醉作用,一般用于麻药的配置。
在风小六阅读的一本奇闻录里有记载,一个十五岁习武的武者,在蜕皮境曾使用这种草药,从而在较短时间产生感悟。
想到就做,风小六告别父亲,马不停蹄的出了家门,还没走几步,深山中突然传来了隆隆异响,地面也跟着不停颤抖起来,各种野兽嘶吼声汇成一道奇特的声响回荡在这天地之间,村中众人不由色变。
“又是这响声,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三年来,一次比一次频繁,震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啊!”
“村长带人去查探过几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会不会是自然现象?”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这震动才缓缓退去,众人的讨论才缓缓退去,小六也疑惑的挠了挠头。
这异动三年前便出现了,起先只是轻微震感,时间间隔半年一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震感也越来越强,频率也增加到三个月一次,而现在,一个月有两三次,震动时,人都有点站不稳脚。
村里的青壮曾经进山查探过,但是山中深处时常出现凶兽,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几次下来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抛开思绪,风小六进山了,黄昏时又赶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小袋子。
“看来收获不错。”
看着小六手中的袋子,风浩点了点头:“你要记住,切不可和人说起家中的事。”
风小六低着头,默默的将石勺中的钩赤草捣碎:“爹,我们风家,应该没有外人看到的这么简单吧?”
读书数年,虽然风小六只有十来岁,但是心境却不是村里少年能比,家中的藏书都是风浩撰写的,有此可见风浩的学识,以点观面,风小六自然心里明白,这个问题,也在他心中藏了多年。
“你想多了,我只是一介书儒,我们风家是遭了劫匪,这才逃到这里来的。”
默默的看了依旧低头工作的儿子,风浩的眼中多出了一丝柔意:“爹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等你再长大几岁,有了些自保能力,你便出山去,给自己谋条出路。”
风小六闻言顿了顿,随后依旧捯饬:“我不要出去,村里很好,我也不想出去,我要守着爹爹。”
风浩没有说话,半晌后突然道:“你应该出去,因为爹爹有个心愿未完成,你要帮我完成它。”
“是什么?”
“是你妹妹。”风浩轻轻叹了口气:“那年村中遭劫,你妹妹刚刚足月,当时太乱,我们失散了,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该十岁了,我这辈子没什么念想,只希望有生之年,我们能一家团聚。”
风小六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两人不再说话,房内只剩下捯饬的啪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