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吹动满府素缟。
锦府的丧事办的声势十分浩大。不幸中的万幸——锦府虽然无一活口,但锦家钱庄却没有伤筋动骨;不幸中的万幸,锦家独女锦素素得九公卿庇佑而使得锦家留下了一丝的血脉。如此情景,众人是该哀其不幸,还是叹气幸运?毕竟,如此惨案任何一家门户都不想摊上,但是比起几年前的苏家的满门被灭,锦家又是如此的幸运。
幸与不幸,都抵不住此刻的哀伤。锦府大厅之内,十几具棺材并列而放,香灰洒落,徒留孝子行礼。
送走最后一批前来祭奠的宾客,锦素素双膝跪地,拜倒在灵前。三拜而后,开口说道:“此生,女儿不除修罗宫,誓不为人!女儿悲痛,却不后悔。不孝女锦素素拜上。”随机缓缓起身,离开了正厅。诺大的灵堂在锦素素离去之后便再无生气。
月上中天,灵堂之内的十几具棺椁在丝丝月光之下透出冷清死寂的颜色。偶尔拂过的微风带起袭地的白缟,白缟之下若隐若现的人影显示出此刻灵堂之中有人在守灵。
至于为何原本应该守灵的金价帝女锦素素早早离去?却又在离去之前说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话?而此刻,悄悄站在灵前的人影又是谁?这又是另一个秘密了。
修罗宫内。一位老者和衣而坐,眼前红木镂空雕刻的香炉熏香倒流而下,底座的牡丹在熏香的笼罩之下若隐若换。老者左手手执一串黑檀木串珠正在不停地盘完。小小串珠之间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大厅之中传来,让整个大厅凸显的更为静谧。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阿离——”声音是从老者的口中传来。
“宗主,少公子已经走了。”原本站在老者身后悄声无息的人物上前应达道。原来,诺大的宫殿之内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哦,对。阿离不在了。倒是我糊涂了。”老者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将原本略微倾斜的动作板正,随即又开口道:“小飞,你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
“禀宫主,柳飞在公主身边十八年有余。”回答的是老者口中的柳飞。
“自你三岁之时便一直陪着我在这小小的晏城之中,委屈你了。”叹了一句,老者开口道。
“如果没有宫主,属下早已命丧黄泉。能陪在公主身边,是属下的福气。”听到老者的话,柳飞双膝跪地开口道。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见到柳飞跪下,老者抿了一口茶水开口道:“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宫主,一宫七吏十二分堂,除了刚刚被清理的分堂,其他分堂都在监视之中。”站起身来,柳飞恭敬地回答道。
“嗯,好。少宫主现在在哪里?”老者又开口问道。
“少宫主此刻仍在处理锦家灭门之事。”
“处理!处理!十二分堂被他灭掉其中一个分堂!这就是她的处理的!她这哪是要处理灭门案,她这是要处理掉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修罗宫!”听到柳飞的回答,突然发怒,原本手边的茶盏也在怒气的波及之下摔得七凌八碎。
听到老者的话,柳飞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此次缘由,柳飞是知道的。老宫主趁着少宫主不在晏城之际背着少宫主下了修罗死人令,对锦家锦家进行灭门。谁料就在锦家灭门的前一夜,少宫主接到消息,强力抽调了一大部分主力阻止这场计划。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分堂依然对对锦家进行了屠戮。最终在没有人配合的情况下,锦家主支被灭,却是保住了分支。
然而少宫主出手十分的迅速。修罗地宫的分堂还没有来得及撤退便让少宫主堵在了地宫之内,并留下了一个活口。现在,修罗地宫的头领还在自己的刑堂之中。少宫主下了死命令,不准此人死去。很明显,少宫主是要问出后面是谁在后面操作了此事。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知道来龙去脉的柳飞,此刻是绝对不会在此时去触霉头的。此刻的他唯一的期望是自己手中那个倒霉的修罗地宫头领能够撑得住刑罚,不要透漏其中的任何信息。只有这样,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最近多注意一下少宫主的动向,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报告给我。”渐渐平复怒气的老者冷静的开口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恭送老宫主离开的身影,柳飞慢慢直立起自己的身形。
“你去处理手中的事情吧,我累了。”招了招手,老者微微斜倚,靠在了软榻之上,慢慢眯起的双眼将锐利的眼光所覆盖,严肃的脸庞之上露出了安详的神态。
在柳飞退去之后,老者的整个身形暴露在人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晏城四家之首——林家家主林铎。
谁能想到堂堂林家家主会是修罗宫的首领?又有谁能想到行医救人的医者竟然会是屠戮他人的元凶?又有谁能想到最受人尊敬的人物竟然也是他们心中最为切齿的魔鬼?
而此刻,他们两个口中的少宫主正端坐在修罗宫的刑堂之中。对于最高级别的监视任务,修罗暗吏每个一刻钟便会传信一次。对于修罗宫的少宫主来说上一刻在锦家大厅之中,而下一刻坐在刑堂之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在一个小小的晏城之中,凭借她的功力一刻钟整个晏城都可以走一遍。
刑堂之中,如果忽略正在上刑的阶下囚,整个刑堂还算十分的整洁。斧、钺、刀、锯、钻、凿、鞭、杖依次齐全。这些只是第一步。而对于一些硬骨头,修罗宫的刑罚有几个十分好听的名字。比如说此刻眼前的这一位身上的刑罚——百孔千针。百孔千针,顾名思义就是要在受审人身上扎上一百个孔但是却要用一千针。这不但折磨犯人的一种记号方法,而且也十分考验施刑着的技术。百孔千针,根据下针的顺序,可以让一个犯人受十次相同的刑罚,也可以让犯人尝尽花样的刑罚。而且百孔千针与一个妙处,即便你遭受了九百九十九针,即便是精神崩溃,你都不会死亡,知道最后一根针的落下才会结束你的生命。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招供,那么只能慢慢品尝等死的滋味。
而此刻乔方正在经受一针一针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扛过了多少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此刻的他眼神迷离已经陷入幻境。
夏日炎炎,整个晏城就像被硕大的太阳包裹住一般,十分的闷热。伴随着知了的嘶叫,让乔方闷热的心中增添了不少的烦躁。即便是躲在树上最阴凉的地方也压制不住乔方心中的烦躁。就在他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一缕清风吹进了他的眼帘。
那是怎样的婀娜!一抹翠绿中掩趁着一抹冰凉的白色从远处款款而来,就这样走到了他的眼前,也走进了他的心间。虽然自己掩身在一边浓绿之中,但却只有那一抹翠绿仿佛盛夏的微风驱走了他心中的燥热。自己是在那时便喜欢了吧。乔方这样想着。
然而,翠绿色的身影并没有在树下多做停留,渐渐的远去,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乔方十分的着急,不由得伸长手臂,似乎这样便可以抓住自己心中的挚爱一般。
千针之刑,最厉害的并不是犯人遭受的痛苦,它最诡谲之处,正是那酷刑之下给你制造的环境让你无法提防。
“苏苏……”口中呢喃出两个字,乔方渐渐的停止了呼吸。原来是千针百孔的最后一根针已经落在了乔方的最后一处穴道之上。
两个字,对于端坐在刑房之内的少宫主来说已经足够。柳飞赶到刑房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最后的一幕。满身是针的乔方没有一丝的气息。自己的手下正在将那细如牛毛的银针一一回收。而少宫主则是面无表情的正准备起身。柳飞在进刑房之前便接到了消息,说少宫主正在审讯犯人,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见到柳飞的到来,一道声音从少宫主口中传来:“乔方,受酷刑而亡。”
“是,属下领命。”一瞬间的犹疑,柳飞很快便郑重的回答道。
简单的命令,不简单的内容。这是在告诉参加刑讯的众人,不要透漏审讯的内容;这是在告诉自己,审讯的结果。
不管审出了什么样的线索,到自己这里只能是没有线索。因为自己看到的便是犯人死亡,没有开口。那么,这便是对外的结果。相信这样的结果老宫主满意,少宫主也满意。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而自己也不用夹在其中为难。
至于下一步少宫主会怎么做,这就不是一个做奴才的所关心的了。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所看到的“据实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