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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沈规品茶

长安城北。

一座分外富丽宽阔的府邸,比萧府还大得多,屋连屋,楼挨楼,足足占了一整条街。白高墙分隔内外,人从府外往内瞧,哪瞧得明白,只见房屋层叠,不可胜数。内中亭台楼阁建造精妙,显出一派巍巍富贵景象。又有小湖花园,放置着山石草木,圈养者白鹤小鹿,倒有那么几分雅致。

这座宅院的主人那在这京城之地可说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上至朝中臣工、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住在这大宅子里的乃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大厅中,正上一把南海楠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紫袍蟒带的人。这是一个特别的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岁年纪,仪容一丝不苟,面色深沉如海,此刻正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静默不语。

他不会多说一句废话,不会多做一个没有意义的动作。没有人能够看穿他的心,因为他早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埋葬起来。而他的眼睛却是这天下最锐利的眼睛,他看着你,仿佛就能将你看得清清楚楚。

天生自带一身贵气,胸中暗藏三分城府,乃名门之后,两朝重臣。历经宦海沉浮,如今如日中天。此人就是当今第一权臣——沈规。

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从外进来一个人,不过三十岁上下,管事打扮,垂眉低首。但他面目清明,举止有度,不像一般的奴仆。他快步走至大厅当中,躬身垂手道:“大人,他们来了。”

沈规并不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移过一分。

管事会意,当即退后两步,这才慢慢站直身子,快步退出去。

没一会儿,只见那管事领着几个穿着锦衣玉服的人走了进来。这些人自觉分得两行,到大厅中站定,一齐俯身拜倒行礼:“拜见大司马。”

“砰。”

一声细微但清晰的清脆声响,原来是茶盖与茶杯的碰撞声。这本不是什么巨大的声响,但厅中所有人听到耳中都好像听到了一声惊雷。就好像早就说好的一样,他们的腰都不由得又弯下了几分。

沈规俯看众人,不发一言。大厅里虽然有这许多人,但安静得每个人都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沈规才缓缓开口道:“各位大人,都请坐吧。”

原来这些人都是当朝手握兵权的重臣。平日里他们都是英勇过人,指挥三军,威严无比,但今日他们个个都是如此的小心谨慎,恭敬自持。他们听得沈规开口,才都起身,各找位置坐了。

沈规冷眼见这些大臣刚坐定,淡淡道:“上茶。”

那管事的一拍手,只见门外转进来一众丫鬟,都穿着一样的青色拖地裙,各手托着一黑檀木茶盘。她们安静有序地从外进来,每个人将一杯茶送到在了厅内大人的桌子上,又安静有序地退了出去。她们虽只是普通的丫鬟,但办事利落,进出有秩,与别家不同。众人心中都道这的确就是沈规沈大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沈规见众人都没有动作,拿起自己的那杯茶,一声咳嗽,朗声道:“在座各位都是国之柱石。因为有各位,才使国泰民安。各位大人一向为国为民,勤勤勉勉,更有人常年带兵在外,驻守边防,甚是辛苦。今日本官无以为意,略备几杯清茶,一敬各位大人。”说着,沈规举起茶杯,对他们说了一个“请”字。”

众人都立刻端起茶杯。沈规却只稍稍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戒指,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厅内众武将大臣都端起茶杯放到口边。众人只微微尝了一口便立即皆觉得不对,各自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原来他们所喝的茶哪是什么好茶,入口苦涩异常,甚至还带有一股子霉味。他们什么时候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一时间众人的脸上都是难看非常,却也没人敢说出来。

沈规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轻轻一笑。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众人笑道:“各位大人,这茶是本官去年派人从杭州精心挑选的绝顶西湖龙井,专人移植培养,栽种在我园中,今年只活了三株,都采集了下来存着。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众人都哑口不言,谁也不知道沈规所说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敢大胆直说。

沈规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忽然他倾身笑问右手边一人道:“素问陆将军乃嗜茶之人,军中更有你‘茶将军’的称号,可是真的?”

那陆将军闻言一怔,慌忙放下茶杯,口中道:“末将......只是有这小嗜好而已......”

沈规轻笑一声道:“那陆将军对茶一定颇有研究,请陆将军给我们大家伙说说这天下什么茶是极品。”

众人听说,更是疑惑不解,都不能相信沈大人将众人都聚集府上,只为了说这般近乎荒唐的事。

这陆将军最是心中惊疑不定,但历来不能和棋痴谈棋,不能和琴痴论曲。爱书、爱画、爱石、爱玉......只要一个人有一所好,不仅爱之不能自已,甚至谈论起来也是滔滔不绝,乐此不疲。

陆将军又看向沈规一眼,想看看沈规的脸色,却只见他自顾自端茶慢慢地喝。

陆将军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沉默不语。沈规笑道:“陆将军对茶最有研究,随便说点,今天我们都是你的学生。”

陆将军这才开口说道:“这...茶乃是世间最古老的东西之一,唐陆羽《茶经》记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神农氏尝百草,当然也尝了茶,这就流传了下来。如今喝茶之道,全在一个“品”字,“品茶”二字,大妙小妙。”

沈规听到此,似乎颇有兴趣,不由问道:“何为小妙?”

“生津止渴。”

沈规点头,又问:“何为大妙?”

“修身养性。”

见沈规又点头,陆将军接着说道:“天下好茶不少,但有十大名茶可称极品......”

正说着,陆将军忽然停顿了一下,眼光瞟向沈规。沈规正认真寻思,笑说道:“恩?陆将军接着说。”

陆将军领命,接着说道,“这十大名茶,分别是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信阳毛尖、君山银针、六安瓜片、黄山毛峰、祁门红茶、都匀毛尖、安溪铁观音和武夷岩茶。这十款茶产地不同,受滋养不同,因此口感大不相同,有不同的茶香味道。在不懂茶人眼中可能相差无几,但在真正爱茶之人眼中,大不相同,价值千金。”说到此,陆将军当即闭了口,不敢多说。

这陆将军刚说完,沈规当即说了一声“好”,轻轻鼓掌,开颜笑道:“陆将军不愧‘茶将军’美誉。今日我等获益良多啊。”

沈规沉吟片刻,道:“那想必有好茶就有坏茶了?”

“自然。”

只听沈规又问道:“那陆将军以为本官府上的茶如何?”

陆将军环顾在座众将军一圈,又端起一杯茶,不怀好意地奸笑道:“自然是好茶。”

沈规还问道:“真的吗?”

陆将军道:“是。”

二人一唱一和,在座诸将各自不安,所有人的心都打起了鼓。

好一阵大笑过后,沈规看着众人道:“各位,你们认为如何?”

事至此,众皆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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