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透过窗缝望去，发现欧阳文紧紧的抱住馨兰。他抱着她，嘴里喃喃地道，“还有你，馨兰，幸好还有你。”
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一松手，他的世界就会坍塌，“馨兰，还有你，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馨兰，你别离开我，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东昌府的镖局没有了，总舵也不要我了，所有的亲朋都不见了！馨兰，现在只剩下你了，你别离开我！”
欧阳文原本骄傲的面容现在像个受惊的小孩。惊惶失措、害怕、伤心、愤怒、迷惘、失落……各种表情掺杂在他的行动上、言语中、声音里。
我突然觉得，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馨兰不再挣扎，她轻轻抚摸着欧阳文的头发，柔声道，“别怕，会好起来的，有我呢，别怕！”
欧阳文这才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还是拉住馨兰的手，久久的不肯松开。
馨兰冲他微笑，拿起药碗，“来，把这些药喝了吧。”
欧阳文开始喝药，馨兰不时的用手绢给他擦擦嘴角流出的汁液，然后舀起下一勺喂给他，欧阳文听话地张嘴，一口口地喝着，目光却丝毫不愿再离开馨兰。
我在窗外默默地看着，看着他们，看了很久。然后，收起脚步，慢慢的走出院子。
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
暖春的季节，路边的树都长出了绿芽，空气里有些清新的味道。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奔走着，一年之际在于春，春季插秧、种菜、跑买卖，事情很多。
人们经过龙汇镖局的门口时，都要抬头望一望那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敬畏，还有一丝被曾经的恐惧压抑着的喜悦。东昌府的龙汇镖局被灭门，对东昌府百姓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若南站在门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他是自愿留下的，本来龙汇镖局总舵只让他来吊唁，不过“风舞九天”欧阳若南的仗义之名果然并不是虚传。他看到那数十具棺材，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只等欧阳文一好，我们就去找寂静岭的人报仇。
……
无论是哪一个朝代的江湖，以卵击石的事情总是有人会去做，这或许就是如今已名存实亡的江湖道义吧。欧阳若南选择了道义，所以他留了下来。
据说他的父亲，欧阳家族的老太爷为这件事还非常生气，几天没吃饭。
欧阳若南冲我笑笑，“怎么没进去？”
我也笑笑，没有回答。
他冲里面望望，回头道，“也是，他们这一对还真是挺般配啊！”
我花费了些力气，努力地让脸上那个笑容显得自然。
“张兄，你有心上人了吗？”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我吸了口气，说，“没有！”
欧阳若南点点头，“嗯，良缘难觅，急不得。”
然后又道：“张兄，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我说：“蔡镖头。”
欧阳若南很惊讶，“他？恕我直言，蔡师傅……似乎还教不出张兄你这样的身手吧？”
我不知道欧阳若南为何会这样说，“你没看到我动手过，其实我的功夫实在不值一提。”
欧阳若南朗声笑道，“张兄，你这是在欺瞒我了。我欧阳若南出道近十年，也见识过不少人物，这双眼睛还算比较亮的。张兄大巧若拙，英华内敛，手臂摆动有力且均匀协调，绝对是一个暗器高手！”
我低着眼皮，没有说话，心里却大吃了一惊，江湖之大，果然能人异士众多。欧阳若南的眼光，毒辣得犀利。
欧阳若南看我不想说，也就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我们去寂静岭，有几成胜算？”
我想了想，“不到三成吧。”
“是啊！”欧阳若南叹了口气，“寂静岭门下高手众多，不动如山凌寂山、斜阳断剑赵殘剑、寒烟散客刁送客……这些，都是一流的好手。寂静岭掌门寂静王自己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他在寂静岭经营二十余年，早就将各处建造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即使全国的龙汇镖局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够赢他们。如今，就咱们这几个人，嘿！”
欧阳若南苦笑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
“凌寂山厉害吗？”我看着欧阳若南，问道。
“凌寂山？十年前他在武林里是一个很出名的山匪头子，手下积聚了不少亡命之徒，在庐山一带横行无忌。他原来的师父不太清楚，不过他武功挺好，曾经把地盘上有冲突的九江帮龙头，当时也算是个出名高手‘浪里白条’张顺打赢了。后来又打赢了少林寺、华山派等数十名高手，风头十足。”
“后来凌寂山不知道什么事得罪了当朝九皇子，康王赵构。被康王手下高手“双车难耐仕相全”中的双车从庐山一路赶到哀牢，手下弟兄也死的精光。最后就是寂静王出面保下了他。凌寂山后来就投入了寂静岭门下，再没离开过。十年来，为寂静岭建功立业，早已成了寂静岭心腹‘三客’之一，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他的武功受到了寂静王的指点，也是一日千里，不动如山的内功在江湖上别具一格，绝对是个超一流好手。”
欧阳若南介绍完，看着飘动的柳枝，弹了弹手指，“不过。”他傲然道，“我倒是很想跟他打一场，看看他能不能真的不动如山。”
我看着一瞬间英气逼人的欧阳若南，很真心的点头。
凌寂山固然厉害，龙汇镖局遍布整个大宋这么多年，嫡传的欧阳若南又岂是的限制被？出道十年，从来没有输过的人，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沉默间，厢房里欧阳文的声音隐约传来，“馨兰，你真好，谢谢你！馨兰，馨兰……”
我冲欧阳若南打了个招呼，“我去喂马！”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一向稳健的脚步竟然鬼使神差的绊在了门坎上，差点摔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