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紫菀含着泪说出一件事儿的时候,县令觉得,自己这一回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那王家公子的身份是何等矜贵,却叫几个外来的公子哥儿还有女郎给联手打断了腿……
虽然他很想大声地给那几个公子哥儿们喝彩,说一声干得漂亮,但是他比谁都要来得清楚,沉醉欢场的那些个公子哥儿里头,最惹不起的就是那王家公子哥儿了。
就算是自己,对他也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在县里头横行霸道的小霸王,却叫人在撷芳居把腿给打断了,自己就是不过去看一看,都说不过去啊!
县令的神情很凝重,还带着一点儿对那几个公子哥儿的担忧。
虽说此事他们占了理,但是他们毕竟是出手伤人的那一方,若是王家在背后运作的话,难保倒霉的人会是谁……
县令这般想着,在迈进撷芳居紫薇阁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便无比凝重。
但就算是神情凝重的县令,在瞥见那一行八人的风华卓绝之时,也不禁动容了。
五个公子哥儿个个衣着精致,眉宇之间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女郎们的长相无可挑剔,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风华。
他在看清了顾宝儿一行人的真容之后,下意识地在心里判定:这几位主儿,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有可能他们的背景,比王家还要来得显贵……
罢罢罢,既然两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那么他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唯有如此,当王家运作之后或是这几位主儿身后的势力出手之时,他才能在无愧于心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县令如是想。
于是乎,他就抱着秉公办理此案的态度,召见了撷芳居的鸨母,沈妈妈。
沈妈妈自然是站在叶桐这边儿的,所以她饶是见了紫薇阁内的惨状吃了一惊,也没有开口说顾宝儿他们的不是。
她只管咬死一件事儿,那就是:“那王家公子哥儿带了一帮的公子哥儿来我撷芳居闹事,企图威逼梧桐今儿个便挂牌接客,这事儿本来只要你情我愿便也能揭过去,毕竟梧桐虽是清倌人,却也是要在一个月后挂牌接客的。
可是不巧得很,王家公子哥儿他们来撷芳居的时候,梧桐早叫这几位小姐给赎出去了,所以她已经不算是我撷芳居的人了,于是老身便一直劝说王公子他们打消这个心思,一直告知他们撷芳居已经没有梧桐这个姑娘了,可是他们就是固执已见,不听老身之言呐!”
沈妈妈说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落泪了,她只能朝着县令绽出个抱歉的笑来,掏出丝帕来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才接着往下说。
“那王家公子哥儿到了紫薇阁门前,只敷衍地说了一句告罪,便要强逼几位小姐把已经成为她们贴身婢女的梧桐留下,招待他们一大群人……
几个公子哥儿饶是好脾性的,这会儿也受不住了,便出言讥讽了几句,叫那王家公子哥儿打消了这个心思。他们说梧桐既然已经被赎出去了,那便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他们妹子的贴身婢女,他们容不得梧桐姑娘叫人糟践!
谁料那王家公子哥儿竟是个受不得讥讽的,叫这几位公子说了几句,便压制不住心头怒火,带着他那一大帮友人对几位公子还有小姐大打出手!若不是这几位公子哥儿是有武艺在身的,只怕这会子,倒在地上的会是谁,老身都好说了……”
县令听那沈妈妈将这具体变故娓娓道来,当下心底怒意更甚。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向来嚣张跋扈的王家公子哥儿,这回都敢逼着已经从良的女子重回娼门!
这与逼良为娼何异?
当真是丧尽天良!
而且他可以猜到,其中有些事儿,由于太过肮脏的缘故,沈妈妈顾念着这儿还有几位娇客,没有和盘托出。
县令忍不住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冷笑来,身为地方父母官,若是眼睁睁地看着类似的惨案发生,那他也枉读圣贤书了!
这回王家公子哥儿踢到了铁板,叫人给放倒了。但是他可以猜到,要是这几个公子哥儿没有武艺在身,只怕今儿个撷芳居,就要出一起命案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欢场上拎不清的那点儿事呢?
他本不想参合进来,但这会儿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若是不做出个选择来,只怕便是那占理的几个公子哥儿也要怨上他了!
当断则断,不断则反受其乱!
县令心中已有决断,便叫跟着自己过来的一众衙役,先将这一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公子哥儿都送到医馆去,诊断一下病情,再包扎一下伤处,然后再将他们押送到衙门去。
衙役们平素也是知晓王家公子哥儿的嚣张跋扈的,这会儿听得县令如此下令,不由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为县令担忧。
如此行事,若是大人惹恼了那手握权势的王家,又要如何是好?
衙役们有空为县令担心,县令却是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这会儿心里头想的,全都是另一回事。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孔昭见县令询问自己名讳之时,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担忧,心下便熨帖了不少,眉宇之间的冷冽也散去了几分。
接着他半眯了一双狐儿眼,勾唇轻笑道:“大人可唤在下孔十一。”
县令闻言忍不住吃了一惊,天下又有几个孔十一?
唯一一个有名气的,便是轩辕府的十一公子孔昭,太女殿下身侧的护卫!
也唯有排行十一的他,有资格如此自称。
要知道,因了他的存在,但凡是姓孔的公子哥儿,排行十一的,都不敢以十一自称。
眼前之人,可会是那个闻名京都的孔十一?
县令心下狐疑,琢磨不定,看着孔昭的眼神带了几分揣测:“可是孔家十一爷?”
他问得直白,但他知晓,眼前这人若真是那位孔十一,绝不会承认或者否认,而是给出另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