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当下帝尊大人便勾唇轻笑道:“准了。苏晟,去太女府传信儿吧。”
由于顾宝儿还没有及笄的缘故,她是不用上朝听政的。
所以当苏晟派去的小黄门儿把信送到的时候,咱的太女殿下正在用早膳呢。
早在小黄门儿进太女府门的那一刻,便已有小厮小跑着去给孔昭传信儿了,所以小黄门儿快走到清音殿的时候,近水楼台的孔指挥使,已经开始煮茶待客了。
小黄门儿迈进清音殿的那一刻,便望见了一脸笑意的孔昭,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十分忐忑的。别看孔大人现在摆出热情好客的模样,要是等会儿他得知殿下叫人忐忑了,保准要翻脸!
这,这都是那些个以前来太女府传过信儿的前辈们的血泪教训呐!
所以在孔昭看来,小黄门儿的脸色就十分不好了。
于是乎,孔指挥使轻笑着为小黄门儿送上了一杯香茶,而后开口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小黄门儿闻言受宠若惊,努力一本正色地道:“小的只是一个寺人,当不起孔大人敬称,还请孔大人直呼小的六顺便是。”
孔昭从善如流,又笑着道:“好,六顺,那你先喝杯香茶,缓口气儿,有什么事儿,咱不急着说,这会儿,殿下还在用膳呢。”
六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天呐,都这个时候了,太女殿下怎么还有心思用早膳呢?
孔昭见状,也敛起笑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急?连太女殿下用早膳的时间都不肯留了!你有话直说,我和殿下自会斟酌。”
六顺见孔昭不出他所料的变了脸色,反倒长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的香茶,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今儿个早朝,太女殿下因为把荷花给炸了做吃食儿的事儿叫御史台的姜末姜御史给弹劾了,相爷这会儿正在为太女殿下转圜呢,小的是得了苏印公的口信儿叫殿下去早朝和那位姜御史当面对质的!”
这么一大段话说完,六顺的脸色便轻松了不少,然后他一口气把热腾腾的香茶给喝完了,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看着孔昭。
那一刻,六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孔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孔昭听了六顺这一番话,琢磨了一会儿后唇角便挂上了一抹冷笑:“不就是叫御史给弹劾了么?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殿下行得正做得直,难道还怕叫人弹劾么?”
六顺默默地叹了口气,很好,孔爷你不愧是和殿下一起在纨绔圈儿里头混出来的,听见太女殿下叫御史弹劾了,你的神色居然如此冷淡,小的实在是不能不服。
孔昭和六顺的一番对话没能瞒住顾宝儿,这会儿她虽然端坐在餐桌上用着早膳,但也听着馒头的随时转播呢。
所以得知自己叫御史台的人弹劾了之后,太女殿下的神情虽然没怎么变,用膳的速度却平白快了好几分。
待到那盅银耳羹也见底儿了之后,太女殿下拿了丝帕抹抹嘴,转头笑道:“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去库房取本宫的朝服来。”
她的神色没有半点恼怒之色,可是茉灵见了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发寒。
殿下这次是真的怒了……
她不会忘记,上一次殿下就是这么笑着,把那王大厨给撵出府去的……
茉灵这般想着,脚下的动作也不免快了几分。
太女殿下要赶着进宫,整个清音殿的人便都忙碌起来了,不多时便把刚从绣榻上爬起来用早膳的懒散的太女殿下给拾掇得格外光彩照人。
待头上的游龙飞凤紫金冠也叫茉灵扶正的那一刻,顾宝儿敛起笑意,对茉灵正色道:“今儿个府里的事儿,你好生注意着,若是有人闹事儿,你也不用去管,只管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住,等本宫回来了,再挨个收拾。”
见茉灵面色恭顺地应了,顾宝儿便迈腿走了。
待到走到孔昭身侧的时候,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走吧,看来本宫修身养性这么多年,他们早把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给忘了,这真叫人无奈。
孔昭,你说是不是?”
孔昭还能怎么说呢?
打从顾宝儿说自己忘却了前尘往事之后,他有空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跟她说道一番,他也知晓顾宝儿这会儿是想起自己说过的旧事了,当下脸上寒意更甚:“殿下说的是,看来是我们沉寂的太久了,竟叫那些个混账玩意儿都觉得太女府是泥捏的了!”
孔昭这话出口,六顺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哎呦喂,孔爷,你说这话真的不昧良心么?
太女殿下这几年可没几天待在太女府修身养性,这事儿你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但凡在京都里头安家的权贵们哪个看见了你们二位心里头不是发怵的?谁敢把你们二位当成是泥捏的呐……
但是一想到姜御史做的事儿,六顺就觉得这两位主儿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稀奇了。换了谁好端端的在自个儿府里头坐着,转眼却叫御史给弹劾了,那说什么都得气。
而且那位姜御史弹劾太女殿下的缘由不是太女殿下不思朝政,而是她轻视寒门!这事儿叫六顺听了都觉得一脸无奈……
所以孔昭这番话出口之后,六顺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面色如故,而后他开口道:“殿下若是已然收拾好了,那便赶快随小的一同入宫吧。小的估摸着,这会儿早朝上都已经吵翻了天呐……”
顾宝儿闻言,颔首道:“本宫知晓了。”
太女殿下要赶着进宫,一路上孔昭只管快马加鞭自不用说,可是直到太女殿下迈步进了大殿那一刻,六顺才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头那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这一路上再怎么为太女殿下提心吊胆,他都没有开口催过孔昭半点儿。
为的是谁?还不是他的师傅苏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