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看管囚犯一样,数百禁卫将一众学员隔开,数人押一个。而苏夜月身后,更是跟着足足九名禁卫。饶是如此,他们依旧小心翼翼的盯着这身材矮小淡薄的少年郎。严金玉跟在最后面,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慢慢走动的学员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马车,是特制的,是为了他们这些人遣数千工匠加紧打造的,纯粹有精铜铸造的马车。三百辆,黑压压,如乌云盖顶,在京都城外排成一排。
“噌……”
苏夜月在这瞬间,突然动了。直刃猛然出鞘,拧身挥刀,直接将身后数名反应不及的禁卫脑袋削飞。
“砰……”
血泉喷涌,还卡在头盔中的脑袋砸在地上,弹了几下落入宽大的护城河中。
“尔敢……”
反应飞快的严金玉当即出手,自城墙闪一跃而下,如大鹏展翅,衣衫狂舞。鹰眸死死锁在奔逃的苏夜月身上,弹指炸气。狠狠戳在苏夜月身前。蹦出数个几尺深的小坑。身形在半空诡异折动,拉出长长的残影,在苏夜月侧身躲避的指芒的瞬间,鹰爪狠狠扣在他的肩膀。
“哼,有老夫在,还想跑?”
严金玉冷哼一声,右手发力,轻轻一震,直接将浑身酥软的苏夜月扔到当头那辆马车中。
那座马车……是百炼精钢铸造的。
“……关门。”
严金玉眼睁睁那厚重的车门合上,不露一丝痕迹,并且又加了数把大锁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无人看到……那车门关起的瞬间,苏夜月嘴角那一抹诡秘的笑意。
“我说过……会死的。”清冷的,不带波动,甚至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这黑黝黝,没有一丝亮光的车厢中。
“该死,真是个疯子……”
亲眼目睹这一现场的人们,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凉意。严金玉在那杵着,苏夜月区区换血之境能跑掉吗?
肯定是不能的,但他又为何拔刀杀人?很明显,这就是泄愤了。起码……旁观的人都死这么认为的。
随着一声大喝声响彻四方,三百辆混铁马车吱吱呀呀的向北方边境驶去。沉重的车辕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痕迹,卷起淡淡的烟尘,在皇帝等一众官臣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消失。
计划失败了,那就只能安抚世家宗族的怒火。皇帝相信,为了势力的长久发展,为了秘境的掌控权。这些世家宗族绝对会向,这些少年发出尽力而为不惜代价的死命令。
对于这庞大的利益而言,区区几名嫡系的死活,并不算什么。
世家是团结的,也是愚蠢的。为了存亡,他们可以不计前嫌的抱团对抗朝廷。反过来,为了利益,他们也可以对昔日盟友拔刀相向。
在利益的诱惑下,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前提便是……不触碰他们的底线。
这次,路途更加遥远。百万里之遥,起码要走上数月时间。苏夜月相信,只要是活物,就会有懈怠的刹那。这一路,他总能找到机会的。
“该死……。今天又死了两个人。”
李二愤愤的将手中长矛扔到脚下,摘下钢盔,咬牙切齿的骂道。
“又是那个疯子?”旁边的禁卫递来一块烤肉,瞟了眼那辆死寂沉沉的马车。浑身发毛的打了个摆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个月已经是第七次了。若非严大人出手,根本压不住他。”
李二啐了口唾沫,接过烤肉啃了一口,含糊的说道。
“我也纳闷,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以往咱们碰到的学员中,怎么没有这种疯子?”禁卫就着肉汤啃了口干饼。挪了挪身子。不露痕迹的离那辆马车更远一些。
李二嘟囔着:“这是第二十九个了。娘的,算算人数,估计咱们到不了北地便被这小子杀光了。”
“等会儿,我去禀报严大人,看能否让他亲自镇压这小子。”那禁卫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道:“你说,咱们禁卫也是龙武军的精锐,怎么拿这些小崽子没半点办法呢。”
“陛下,西井疫病已经被压了下去。”
“陛下,北道又出现疫病迹象。”
“陛下,丽妃卧床,疑似疫病。”
“陛下,三皇子突然昏迷,至今不见好转。”
皇帝脸色苍白的看着下方传信的禁卫。眸子愈加暗淡,脸上缕缕褶子更显深沉。宽松的帝袍下干枯的皮肤,衬的他更加苍老、
一个多月了,疫病之事好像有预谋般。同时出现在京都各处。染病者上至武者官员,下至平民百姓。范围之广,令人绝望。
作为皇帝,他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最果决的决定,将染病者全部隔离,却不曾想到,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病。
这疫病,其实不是什么难解的东西。只要找到源头,掐断即可。
经过最初的慌张,首先无碍的便是气血旺盛的武者,其次,便是有钱有势的官员富商。最凄惨的,莫过于万千黎民。染上疫病,只能闭目等死。只因为朝廷还没有将那疫病源头找出。根本无法根除。
皇帝独自坐在宽大的金椅上,眼底升起深深的疲惫。他现在面临着又一个决定王朝命运的决断。
对于那些染病的平民,他是治,还是不治。
治,没找到疫病根源,肯定还会复发,大量药材就只能如打水漂一样一去不回。
不治,民心散乱,京都动荡,整个大庆数百年的基业很大可能会毁于一旦。
“根源,疫病的根源在哪?……”
他抱着头,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桌案上那幅京都地图,黑褐色的眸子,隐隐冒出一缕绝望。
第一次,皇帝第一次感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决定好像……是错的。
苏夜月好像乏了,累了,或者是……任命了。
总之,在走过一半多的路程后,苏夜月在严金玉近乎看管囚犯的目光下,不在杀人,更不试图逃跑。每日坐在马车中,一坐……就是几天。
若非每次送饭的人见到那空荡荡的盘子,估计都认为苏夜月死里面了。
“开始了。混乱……开始了。苏玉泉,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你想混乱……我给你。”
苏夜月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一角,发出受伤饿狼一般歇斯底里的轻笑。
同一时刻,苏玉泉面色凝重的将一张纸条捏碎,手中似有乌光闪烁,蒙蒙光芒突然乍现,如若活物,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似迅雷般射向天魔林深处。“混乱,开始了……”
“下车吧。”
严金玉竖掌斩下,将那几个大锁劈开,敲了敲车门。
“咔……。”
围着马车的十几名禁卫下意识结成阵势,目露慎重的看着那小小的车厢。
“咚……。”
车门被缓缓推开,苏夜月站在车栏上,数月不见阳光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沉静,精致的五官在及腰墨发的映衬下,愈加阴柔。配着他那单薄的身形,好像一个让人心生怜惜的小瓷人儿。
“……咕噜。”
几名禁卫在接触到苏夜月的目光时,不由打了个寒颤,吞了吞唾沫。心里发毛。
不远处,南宫天星几人遥遥望着苏夜月,百般滋味浮在心头。几个月不见其人,他好像更加可怕了。
严金玉更是能清晰感受到,苏夜月那淡漠的眸子下蕴藏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此时的他,就是一只狼,饿极了的独狼。
“走吧……”
严金玉定了定心神,道了句。
众禁卫连忙应声,押送着三百学员,赶赴刑场一样,走进城中。
各大世家宗族,早已派来人在城中等待。
见到自家族人,不由上前与学员低语交谈,转达家族的意思,亦或者说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