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间里很香,一种女人的香,而且他看见一个大大的木桶,他在家里时,就喜欢舒舒服服的坐在木桶洗澡,但现在,他可不敢用这个。
他看见一根管子从墙壁延伸出来,上面还有开关,他扭动开关,里面便有水汩汩流出,温热的水,显然船里有蒸汽,可以将这些水加热到适宜温度。
赫宇脱下衣服,用小盆接了热水,然后不住往头顶浇去,一阵温热的舒服感贯穿全身,赫宇满足的叹了口气。
但是内心的阴霾并不会因此散去,他想起这个少女身上奇怪的地方--她没有魂体。
一个人若没有魂体的话,岂不与死人无异了吗?还是说,她其实是名深藏不露高手,因为赫宇听说,一些高手是会隐藏自己魂体的,他们会让自己变为如同空气一般的存在,叫人万难察觉他们的存在。
忐忑之间,赫宇便洗完了澡,按照刚才少女的指示,他看见墙上钩子挂着一些睡袍,他取下一件深色的披上,走了出去。
少女仍坐在床上,抬头看他,他发现她的眉头舒展了下。
“小子,你长得不错啊,”少女笑着说。
“承蒙小姐夸赞,小的实在受宠。”
“来坐下吧,”少女往旁边挪了一下,“坐我的床。”
这本是件令人心动的邀请,赫宇却觉得内心发虚,但他仍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少女问他。
“小宇,”赫宇回答,“我叫小宇。”
“哦,我叫可怜。”
“可怜?”赫宇愣了一下,因为任谁都会感觉这个名字奇怪。
“没错,说说看,你为何会害怕我?我要听实话。”
“因为...”赫宇迟疑了下,说出实情,“你没有魂体。”
“为什么?”他补充了一句。
“你倒是有些能耐啊,小宇,”可怜眯着眼打量他,随即笑了笑,“没错,我没有魂体,所以说,我是个死人。”
赫宇再次愣住,他看向对方,发现对方嘴角虽展开笑意,但是眼眸深处藏着忧伤。
可怜随后抬头,对他解释,“这是一种病,或者说,是种诅咒,从我出生起它就跟随着我了,我的家族用尽各种办法为我续命,才让我得以活到现在,我的名字也是因此而起。”
“哦...”赫宇对她有了几丝同情,然后低声说,“谢谢你让我在这洗澡。”
“因为我想听故事,”可怜笑道,“这里非常无聊,我又不能离开房间,所以我想找点乐趣。”
“什么故事?”赫宇问她。
“告诉我,你怎么溜到这条船的?”
“额,我...小姐为何如此问我?”赫宇反问。
“首先,叫我可怜就行,而且我看出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小宇,”可怜冲他展颜一笑,“其次,你很狼狈,浑身还臭烘烘的,明显像是在哪躲了好几天,以及--”
可怜用手托着下巴,继续望着他说道,“你也绝不是为了一圆梦想,打算乘这条船过一把瘾,因为你根本上不了甲板,所以,你是在逃亡吧?恩?”
好犀利的判断。
赫宇内心对她不由钦佩,他于是点头,“是的,我在逃亡。”他没打算掩饰。
“那么,是谁要追杀你呢?”
赫宇保持沉默。
“那一点点来,”可怜也不追问,开始循环渐进,“先说说你是怎么上船的?”
“在这之前,小...能否给我一杯水喝?”赫宇问她。
“喏,桌上粉色的杯子就是我的,你不会嫌弃吧?”
赫宇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脸红起来,谁会嫌弃一个美少女呢,他端起她的杯子,仰头喝了大半的水,觉得嗓子湿润多了。
“还有,”他复又坐下,指着旁边的床,“你同伴何时回来?”这是他目前最为担忧的,因为她的同伴,也许没她这么“友善”。
“我姐姐啊,她很晚会下来,快说吧,”可怜调整一下身姿,她的大腿在他面前晃悠来去,赫宇别过目光。
“我的家族在船上有认识的人,他让我藏在土豆堆里,被运了上来,之后一切就得靠我自己了。”
“这么有趣,而且,你提到了家族,”可怜笑着伸出食指指着他,“所以你也是贵族。”
被抓到破绽了。
“我是在伊洛城上来的,”赫宇说,他企图让她不这么注意“家族”这个话题。
“哦,那也有半个月多了,你都怎么过来的,你大概藏在仓库里吧,但是吃什么啊?天天溜到这里偷吃的?半个月来都没被发现吗,真是难以置信。”
“我起初去光顾船员房间,”赫宇告诉她,“但他们的房间都让人难以容忍,我很难相信一个人会把袜子丢的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可怜拍手大笑,颇为豪爽,“所以你就打起贵族的主意了。”
“没错,”赫宇承认,“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我能看见别人的灵魂。”
“而我没有灵魂,”可怜开怀一笑,“所以就发现了你。”
赫宇垂下头去,他又在替对方难过起来。
“你怎么啦?”
“没事,”赫宇抬头冲她一笑,然后低声问她,“冒昧问句,你的病,可以根治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可怜耸了耸肩,“但我都不在乎了。”
他的心又是一痛。
赫宇随后看向窗外,乌云在远处漂浮着,很远的地方繁星闪烁。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些繁星象征着一颗颗其他星球,它们由不同的神创造,而后来变得异常强大的他,亦见到了这些神明。
然后他站了起来,“抱歉可怜,我得走了,”他看向她,“我得找到食物。”
“等下,我这里就有啊,”可怜连忙说,“看看桌上,有一盘蜂糕,你可以拿去哦。”
“谢谢,”赫宇说,他平时可不会受人恩惠,因为这是赫家的准则--不欠任何人的恩情,相反的,倒是很多人都欠下赫家恩情。
但他拒绝吃的,就会挨饿,挨饿的话,就会死掉,死掉的话,谁来找到妹妹,谁来为家族报仇?
当然,主要是这盘蜂糕看起来非常美味,他也没理由拒绝它们。
赫宇端着盘子复而坐下,他把盘子递给她,对方摇了摇头,他又缩回手来。
的确非常好吃。
“我给了你吃的,你就得多说话,”可怜这时把双**叉叠着,看起来更诱人了,赫宇赶紧低头,把注意力放在蜂糕上。
“好吧,”赫宇忖度形势,认为她不会出卖他,于是开口,“我父亲是流云城的城主。”
“哦,城主啊,”可怜只是点了点头,“那就更奇怪了,你做了啥事得罪你父亲了?”
赫宇于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怎么了啊?”可怜冲他眨眨眼睛,“好像我说错话了,你不会要打我吧。”
“我听说我家的事都传到帝都去了,所以奇怪你竟不知情,”赫宇淡淡说道,“有人派出大量杀手,一夜之间,将我的家人全部杀了。”
“诶!?”可怜睁大眼睛,然后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悲悯,“抱歉,我听说一些,只是懒得知道详情。”
“没事。”赫宇发现自己内心平静,他甚至觉得,这些其实都是幻象,都是梦境,它们都是那么遥远、那么虚幻。
“是个哀伤的故事,”可怜说,“我允许你不讲下去。”
“谢谢小姐,”他冲她一笑,他已将蜂糕吃完,于是再次站起,“感谢你的糕点。”
他准备离开,但她叫住了他,这也是他所希望的,赫宇回过头去。
“怎么?”
“你以后再来吧,”可怜说,“可别误会,我只是希望有人跟我说说话,而且作为交换,我会给你吃的哦,以后你就不用再为食物东奔西波了。”
赫宇深吸口气。
这是他所希望的结果,所以方才他才陪她说话。因为他看出了她的孤独,强烈的孤独将她笼罩,好像她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似的,因此她渴望他人的陪伴。
而他能给予她这点,作为交换,她能给予他吃的,让他不再为了寻找食物而绞尽脑汁。
他觉得自己利用了她,他觉得惭愧,但他毫无选择。
所以赫宇点了点头,“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可怜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来,这是贵族之间的交流方式,“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你叫什么?”
“赫宇,我叫赫宇,”赫宇如实说,“我来自流云城的赫家。”
“我叫可怜,”她嫣然一笑,“樱花可怜,我来自帝都。”
于是赫宇震惊了。
樱花...樱花!
这是属于皇室的姓。
皇室中主要的姓是屋古,其次是樱花和美酒,他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皇室的人。
“你很吃惊,”樱花可怜笑道,“我看出来了。”
“是的,我很吃惊,”赫宇承认这点,他随后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以示讨好,然后轻声说道,“我真的得走了,再晚就出不去了。”
“啊,对,”樱花可怜点了点头,“明天晚上这个点儿,再过来吧,我会准备充裕的食物的。”
赫宇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他回到仓库之后,躺在毯子上面,想着今天的奇遇,怎也无法入睡。
他仍穿着那身袍子,他自己的衣服又脏又破,他也没地方洗,就丢到一边,她说会给他准备一套新的。
樱花可怜...
她的身影在他脑海不住浮现,直到他摇摇头,将这些画面驱散开来。
他还有使命在身。
于是赫宇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
他又开启了魂眼。
他的魂眼已又开发到新的一阶,他能够透过数面墙壁,看清远处魂体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