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听错,她,也就是红骨,应该也喜欢那个叫做扶风的男子,说实话,对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很是期待。
见我不说话,她自嘲一笑,苦涩道,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就不多说了,走,我们去看看她,你想让她醒来,我帮你便是。说完后,她率先向那橱屋走去,看其步伐,有些虚浮轻飘,虽是男子的身姿,却尽是女子的风情,不过,怎么看都十分别扭,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我的酒意瞬间醒了三分,急忙跟上了她的步伐,脚下也有些飘虚。
她熟门熟路的进了橱屋,推开了右边那扇房门,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来,醉眼朦胧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两位大娘和那个女孩。
她微微瞪大眼睛,轻声嘀咕道,不对呀,怎么这样老啊,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说老就老了,女人怎地老得如此之快?
想来她是看错了对象,我原本想告诉她的,她呵呵呵的傻笑道,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原来是我看错了,多了两个老大娘,对对对,是这个,就是这个。她指着少女,朝我眨眨眼睛,玩味道,是这个对吧?
我点点头。
她掐着腰,盯着女孩那张自然而又恬淡的脸,微微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对呀,怎么看着不是她呀?我没喝醉呀,也没老眼昏花呀?
我诚恳道,她本来就不是她。
她不是她。她反复呢喃着,而后柔声笑道,你说对了,她原本就不是她。然后转头,盯着我的脸,哀笑道,其实你也不是他,只是像而已。其实他早已经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日日在湖中等候,只为等他再次坐我的船,这一等啊,便等了千年。
千年?为什么都说是千年?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等另一个人千年之久。
对于平凡人来说,千年,三生七世,已经是十辈子的时间了。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却不过是一个等待,一个苍老而又悲凉的等待。
突然有些不忍和心疼,我盯着她那双迷离而悲伤的眼,脱口而出道,值得吗?
她微微一愣,呵呵笑道,不知道。
别等了。我的语气十分认真。
已经等了千年了。她柔声笑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眼,看到你,我以为他回来了,可我知道你不是他。
死了便死了。
已经等了千年,再等等又何妨?她虽笑着,却笑得凄楚哀切,执着无比。
等到了又如何?你还是只会远远的默默的看着他,他依然只是他,依然不属于你。
她笑了笑,我知道,他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只是想要时常看看他而已。
思恋和执痴化成了一把尖刀,将那个男子早已在镌刻在她的神魂深处,成为了生生世世不生不灭的烙印。
她笑,凄凄地笑着,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
除了等待,你还可以做你自己。
我早就没了自己。
放开了,你就有了你自己。
她静静地看着我,轻笑道,将一个人融化进血液、骨髓和灵魂里,需要很大的力气,想要把一个人从血液、骨髓和灵魂里再次剥离出来,不但需要很大很大的力气,还需要能够承受足够的难以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心中有了雪妖流魂,而她却不能时常陪伴在我的身边,这一离去,不知道几时才能见面,我便突然有些懂了,但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她的话却十分在理,我竟无言以驳,只能沉默相对。
总说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肯放开。她哀笑道,你若放开了,也许早已得道了。呵呵,算了,我又胡说八道了。嘀咕完后,她转过身去,伸出右手,探出食指,轻轻点在床上那女孩的眉宇之间。
只见一点银光没入那女孩的眉心里面,然而,过了半响,女孩仍然沉睡,未曾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她稍作沉默,缓缓地收回了右手,轻声嘀咕道,奇怪了,按理说会醒的,怎么会不醒呢?
我微微蹙眉,急忙道,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她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静静地盯着床上的女孩子,疑惑道,怪哉,按理说她只是个凡人,在我的召唤之下,怎么会不醒呢?
我惶急道,她会不会有事?
她略微沉吟,没事倒是没事,你可以放心,她很好,只是恐怕一时半刻还醒不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够醒来,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说完之后,她便直接转身离去,出门前却回过头来,看着我,淡然笑道,这女娃子恐怕不简单,你最好多长点心眼。
谢谢。我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我好。
她柔媚浅笑,双眼中原本散了几分的醉意再次涌来,灿若桃花。
我急忙问道,他们呢,什么时候会清醒?
旅程什么时候结束,他们自然就会清醒。
这么久,他们不吃不喝,岂不是会死?
放心,他们死不了。她淡然浅笑,你最好少管他人,管好你自己要紧,乱世将起,幻世仙林将再无安宁,凡俗之人不过是蝼蚁,你如果没有能力自保,最终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说完后,便不再理会我,转身离去,轻悄无声。
深呼吸,呼出心中的一切疑问和烦躁,我凝视着床上女孩那张白嫩而又宁静的脸,轻轻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早点醒来。
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被褥,我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在饭堂之中,远远的便看到了红骨,她此刻就坐在船舷之上,迎着风,背影说不出的孤单和苍凉。
静默片刻,我并未多想,多想无用也无益,接下来,我想找个好地方,试着修炼一番。
经过左边那乘黑色梯子,上了二楼,二楼并无特殊,中间为道,两边都是房屋,一共十间,左右各五间,我直接推开了一扇门,一眼看去,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的寝室,里面的摆设都比较简单,但却空无一人。
我并未进去,直接带上房门,余下的九间房子,我也一一打开去看,结局一样,都是寝室,也都空无一人,看其房中摆设,只是最后两间要华丽许多,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同,所有的寝室都是男子的居所。
不多停留,我沿着楼梯,直达三楼,也是最高一层。
入眼是一处平台,天光稀弱,被河道两边那巨大而挺拔的古树给遮盖,船板上倒映出枝叶的斑驳和沧桑。
平台边缘均匀罗列着八盆盆景,每一盆都不一样,剪裁得宜讲究,甚至有两盆盆栽正开着鲜艳而迷人的红花和白花,一看就非凡品,但我见识浅薄,认不出来是何品种。
深呼吸,依稀间似能闻到两股不一样的浅淡花香,只是很快就被寒风吹散,不复存在,待风停止,又徐徐而来,若隐若现,飘渺虚无。
除此之外,平台上再无他物。
至于平台之后,是片简单但却不失精致的寝殿,看去且处处透着贵气,如果我所料不错,那被红骨操控的风姓少主,应该便住在这里。
我没有想过要进去看一看,而是走到平台的边缘,凭栏而立,正好看见了红骨,她依然静静地坐在船舷之上,一动不动,仿若风中的雕塑。
我笑了笑,直接盘腿坐好,然后合上双眼,随着每一次呼气和吸气,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什么也不去想,将身体和思绪都清空,让自己完全沉静下来,渐渐的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感受不到自身的重量。
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轻飘无物,然后飘啊飘啊,飘上了天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有风围绕着我撒欢跳跃、浅唱低吟,风中弥荡着花儿的芬芳、草木的清香、泥土的潮湿、河流的流动,虫兽的嘶鸣、树叶的摩挲……
各种各样的味道和声音都清晰的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萦绕不散,似乎就在耳边,就在灵魂深处,这种感觉十分舒适而奇妙,难以言说,却让人沉沦迷醉。
我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然后我便睁开了眼睛,轻而易举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天竟然已经黑了,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和深邃,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