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是金妙言的生日。这天,金泰安早早的起床和Emma在厨房忙碌,这些天他不断的努力想接近女儿,想尽了办法,妙言终于肯见他了。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金妙言的十八岁生日一定会很隆重的,金泰安早就和女儿商量好,要送辆跑车给她,然后在全市最好的酒店为她办生日Party,请所有的亲戚朋友来为她庆祝。
可现在,那辆奔驰CLS小跑孤零零地停在车库里,女儿不愿出门,他只能在家里为女儿庆生。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这样,他欠女儿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
Emma是个烧菜的好手,无论湘菜、粤菜还是上海菜,她都做得很地道,而金泰安这双在握方向盘、举竞价牌,甚至拿枪时都很灵活的手,现在却显得很笨拙,他不是打翻了酱油瓶,就是将盐当做糖撒进锅里,Emma只好让他去看着烤箱。
妙言在洗漱完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她的气色很差,需要腮红遮掩,眼睛无神,眼线画重点应该会好,嘴唇没有血色,可以选个亮点的唇彩。衣服,穿起来精神就好。她选了那件爸爸说穿上像个小太妹的牛仔衫和黑色蕾丝短裙。看看镜中的自己,不禁暗暗好笑,原来神采飞扬是可以伪装的。
过完今天的生日,她就年满十八岁了。十八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人生路上一个很重要的站点。妙言早已在心中有了一个重要的打算,想在今天告诉爸爸。
而金泰安,也要把一个好消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那就是,他已经帮她联系好了澳洲的一所大学,虽然女儿错过了国内的高考,但只要她愿意,七月底她就可以正式去上学了。澳大利亚是个美丽的国家,金泰安想,女儿一定会满意他的安排。
十二点钟,Emma来敲妙言的房门。“小姐出来吃饭了。”
金泰安有些紧张,这甚至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妙言妈妈的场景。看到女儿走出房间,金泰安的紧张情绪才稍稍缓和。女儿看起来不错,也许她正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
饭间,金妙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东西,样子认真得好像她面前不是食物而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只有金泰安断断续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妄图打破尴尬气氛。
“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妙言在快要吃完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让金泰安有些受宠若惊。
“好啊,什么事?”金泰安坐直了身子,表示他会认真听女儿讲话。
“我要去B市上大学,吉安学院。申请已经交上去了,估计快要批下来了。九月一日开学。”
金泰安愣了,女儿的口气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爸爸马上去安排,你可以上这儿最好的大学,或者,想出国也可以,我已经······”
“上哪所大学我自己决定。”妙言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还有,上大学的费用我会自己赚。从今以后,我不会用你一分钱。”说完,妙言站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金泰安:“爸爸,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停掉手里的生意吧,我知道这一行没有那么容易抽身,我可以给你时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失去你。”
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留下金泰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女儿是嫌自己的钱脏吗?金泰安感到很心痛,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大半辈子,机关算尽,挣了不少钱,也为此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昧着良心,不择手段的挣钱,不就是为了她吗?他想给她一个好的未来,想让她一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到头来,她不要他的钱。金泰安攥紧了手里那份澳洲大学的入学通知,心里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失落感。
金妙言可不是赌气才这样做的。人经历了一些事情,就会变得成熟,不管现在有多痛苦,多迷茫,走得有多艰难,她明白,生命中总有一段路是靠自己一个人走完的。她恨父亲,更恨他的钱,在这个人人都想拼爹的时代,父亲的确给了她优越的生活,但也深深的伤害了她。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爸妈忙于生计,苦于房价,但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再辛苦也是幸福的。
从下定决心那一刻起,金妙言就开始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列起了计划,她知道以后凡事要靠自己,学费需要申请助学贷款,平时得努力学习才能多得奖学金,课余时间必须出去打工才能保证生活费······
以前连煤气都不知道怎么开的金妙言现在天天缠着Emma学烹饪;自己的衣服不再扔得到处都是,而是认认真真搓洗干净晾起来;她甚至在别墅外的马路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骑自行车······
金泰安看着女儿倔强地做着这些事,心里有些苦涩,或许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女儿,她不是他自以为的那个向来言听计从的乖乖女,她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她要越过这个爸爸去做她要做的事情了,金泰安觉得自己有种不再被需要的无助感。
“是我错了吗,希文?”入夜,金泰安依旧捧着高希文的照片,眼里一阵潮湿:“你知道我有多疼她吗?她的双脚,从不沾染俗世的地面,无论刮风下雨,接她的车永远停在校门口;我是她学校家长会的长年会长,因为我永远捐钱最多,因为我怕别人瞧不起她没有妈妈在身边······在我最困窘最艰苦的时候,我都舍不得委曲她,让她吃一点点苦,可是,她现在不需要我了,希文,是我错了吗?”金泰安觉得女儿越来越像她的妈妈,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肯妥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只肯按自己的意愿活着,这也是金泰安最担心的,过于强硬的东西总是容易折断,他看着手中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高希文不发一言,依旧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