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喜欢上公子之后,再也不敢自作聪明和胡作非为了。虽说洛隅已经被公子残忍地拒绝了,但是我也很难在她面前嚣张,只好挨着公子近一点,假装自己真的要和公子成亲的假象······
说实话,我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昨天下午书院便已经放了冬假,学生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而没有走的学生从授课先生那里听说公子和苏祁今日会来,早已聚在书院的讲堂等着他们了。此时我就盘腿坐在公子的身边,一边听着公子他们说话,一边还无视着来自洛隅那边的几个女子探究的目光,看来她们是听了洛隅昨晚声嘶力竭的哭诉吧,认为我是个插足公子和洛隅之间的小贱人······我好胜心起,往公子的身边靠近了一点,公子察觉到我的动作,便向洛隅那边看了一眼,我低头冲着洛隅几人瘪了下嘴。
在座的人分为两侧对坐,上首是一位须发皆白,年近古稀的老人,是公子、苏祁和莲映、秦淮四人的老师。公子坐在左侧首位,我捡了个便宜,挨着公子坐了。对面则是苏祁和莲映。其后依次是授课的先生然后便是十几名学生,因此洛隅离公子就远些了。即使见我坐在公子的身边怨念极深,也毫无办法。公子与莲映对他们的老师极其敬重,即便是寻常的聊天,听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安然静默,神情恭谨。而苏祁却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纨绔姿态,左腿盘着,右腿则屈立着,右手搭在右膝上斜撑着脑袋,不是回应老师一句话。但是老人却不在意苏祁这样随意,向来也是习惯了吧。茶香味道在室内缭绕不散,老者虽已年迈,但是目朗声清,字字落地有声,而苏祁最后反而假寐起来。
话说秦淮与扶桑在书院门口追出去之后,便再没有回来。我方才才知道,秦淮昨日是被扶桑缠住了身,所以才没有到客栈来见我们。扶桑爱慕上秦淮不过是几月前的事情,但是对秦淮紧追不舍,特别执着。秦淮这样和她兜转,想必也是有些情谊的吧。
我原本以为公子和苏祁是来给学生将大道理的,结果是来聊天的。天南海北,诗词歌赋,聊得后面我便插不上话了。学生们热情高涨,纷纷发言,讲堂里好不热闹。
除了假寐的苏祁和后来真正睡着了的我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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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房门外的声音吵醒的。是洛隅提高的声音,不过片刻就听不见了,听脚步声是走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趁着意识恢复的时候打量了房间:深棕色的木桌木椅,做工精细,但是样式简单,没有繁复的纹理或者暗纹。床是在内间,隔离外内间的是布帘,现在已经用银钩撩到两边挂住了。我穿上鞋子走到了外间。墙角搁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器,瓶中插着几条刚剪下来的梅枝。书桌上有一本翻开的书,石砚里的墨已经磨匀了,砚台上还搁着一支喝足了墨汁的毛笔,书上是未干的墨迹,看来是正在做笔记的时候被叫出去的。砚台边还有一把折扇,青色的扇骨,是公子的。
桌上的香炉冉冉飘着缭绕的白烟,像婀娜的舞女扭动着柔软的腰肢一般。木叶的香气充斥着房间的犄角旮旯。我一样一样的看过,这应该是公子在书院的房间。虽然陈设和长安楼的不一样,可是总能感觉到这的确应该是公子房间的模样。我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将砚台上的毛笔握在手里,在摊开的书的上方比了比,嘿嘿地笑了两声。晃眼一看,笔尖的墨汁快要落下来了,赶紧将它像刚才的样子放好。
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洛隅的,洛隅会在这儿,想必就是来找公子的。我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正好看见洛隅抱住公子。我喉咙里像是塞了一颗酸梅,酸得我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
房门吱嘎的那一声正契合着洛隅扑进了公子的怀里。这一声,仿佛是配乐。
洛隅只顾埋头在公子怀里落泪,公子偏头看了我一眼,抿了下嘴角,然后拍了拍洛隅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出来。洛隅不依,还要往公子怀里靠,我觉得自己这样坐以待毙实在不好,于是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可是洛隅根本就不搭理我,只是仰头看着公子,公子微微俯首对她说了什么。我竖起耳朵听也没有听见,只看见公子一直起身,本就哭着的洛隅眼泪掉得更加凶猛。公子对我做了个“进屋去”的手势,我僵持了片刻,实在招架不住公子的眼神,只得进了房间······然后将门留了个小缝。
虽然大致能猜出洛隅应该是投怀送抱不成,又被公子拒绝了第二次。我心里都有些同情洛隅了,被拒绝了还迎难而上,我要是洛隅······嗯,我应该也会这样吧。
我在屋内要听清他们的对话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进屋之后,他们又走得远些了。不过我能看见洛隅伸手去拉公子,却被公子躲开了,连公子的袖边都没有碰到。说起洛隅虽然有些可气,毕竟是情敌嘛,但是又觉得她真是不容易,一个女孩子这么大胆率性,我都不喜欢公子,快喜欢上她了。就比如她昨天在客栈里对我说的那番话,她喜欢公子,爱慕公子,她敢说出来。
可是我不敢。我终于觉得这样悬着吊着真的不好,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就无法真正的给自己一个交代。这种呆在公子身边时而忧伤时而高兴时而高兴着就觉得忧伤的日子,让人一瞬间就能变成神经病。
我看着洛隅有些激动了,食指纤纤就指向我这边,公子也随之看过来,我赶紧向后面退了几步,以为他们发现我在偷看了······我站了片刻正要继续看,公子却推门进来了,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前的我:“淮楚,你出来看着洛隅。我去找言白过来。”
额······我看着她,她会不会打我?
事实证明,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洛隅根本就没有打我,她一见我过去,就自己跑开了······
我看她是向公子离开的方向去的,心里警钟大作,赶紧跟了过去。这样下去还得了,由着她这样缠着公子,我还怎么办?这不是把公子拱手让人吗?!
重叠的回廊,曲折蜿蜒。洛隅一头扎进了一个房间里。未几,房中便传来洛隅的嚎啕大哭声。我听着心里都有些难受,敲了敲门,洛隅也不答应。
我站在门口心里酸酸涩涩的。洛隅难过说明公子是真的不喜欢她的,我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是听她哭得这么歇斯底里,我心里一点都不好受。不是我善良,是洛隅此刻仿佛就像我自己。如果公子也不喜欢我,我或许也会这样哭的。或许我会哭着笑,或许我会笑着哭。总而言之,我始终都是会哭的,会一个人蒙头大哭。而且我恐怕是不能再在长安楼呆的。我恐怕会越来越控制不住感情。
我扒着门缝看里面,也没法说出来一句安慰的话语。我已经隐约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了。我埋首在门框上,一下一下慢腾腾地敲着门,洛隅哭声不止,我眼眶也热热的。
我的确没有洛隅勇敢,不敢对公子剖白心迹。苏祁已经告诉我,昨晚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一直吐一直吐,吐得难受,公子守了我大半夜。
好好想想,原本可以莲映或者苏祁照顾我的,可他偏要自己照顾我,这多让人浮想联翩。可是又想,公子与苏祁、莲映向来都亲厚,他或许只是想让他们两人好好休息,才揽下照顾我这个担子的。
这些哪里容得了我多想。
洛隅一直都不开门,我抵在窗棂上,越想心里越难受,抿了下唇,眼眶就酸疼了。苏祁还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受吗?我不想有这样的感受,觉得难过,还觉得无望。不敢开口,不敢靠近,更不想远离。可是喜欢的这个人是公子啊,如果是公子,就算是难过,我还是愿意喜欢公子的。
院子里的绿树都透出了冷意,冷风呼呼地穿廊而过,仿佛带着低语和呜咽。
公子和言白从回廊一头走过来,我一动不动,公子先敲了门,洛隅的哭声听了片刻,须臾又大声哭起来。公子还欲说话,见我在一边一言不发,侧过身子问我:“淮楚,怎么了?”
我吸了下鼻子,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风:“没事。公子你安慰安慰洛隅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动,但是呆在这里,我多担心自己就哭出来了。就算要让洛隅死心,至少还是不能让她这么难过的。
我大度?我不大度。我都快嫉妒死了。可是同时天涯沦落人,都是喜欢上公子的人,她本身就是没有错,让她这么难过是公子。
我想自己好好想想,这一段感情被我发现得这么迟这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萌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根深蒂固。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