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末,烦躁的情绪使悦凡坐立不安。他放下几个月来整理的笔记,想要出去放松一下。这段时间,他像高中毕业前准备高考一样努力钻研,是该解放一下自己了。他到办公室,搜索了一下C市的景点,准备玩一圈。
C市有大城市的风光,这是科学规划、开发改造多年之功。绿树环抱芳草鲜美中,闹市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或厚重古朴,深含蕴意,或简约快捷,以巧妙的几何形状和鲜艳的色彩给人以一目了然的视觉冲击。但道路甚宽,依然可以仰望到大片的蓝天,白云如练,缓缓飘过。
悦凡先到C市有名的欧陆风情一条街游览,走走逛逛,饥饿告诉悦凡时间已靠近中午,一些临街餐馆的玻璃墙后面已然有顾客落座。又走了几分钟,他看到一家装修考究、色彩诱人的西式糕点屋出现在眼前,好似童话里的小屋,刚刚出炉的糕点香气诱人。悦凡不由得走到近前,他被一款刚刚烤制出来的面包给吸引住了。那面包圆圆的,中间隆起,光滑无比,周边有一道花纹围绕,纹理细腻,有如雕刻而成;面包颜色红光油亮,而那红色却又不很均匀,淡淡浓浓,自然由浅向深过渡,简直太诱人了,怎不令人过目驻足,慷慨解囊以品其味。
悦凡正欲购买一份,不料却被一个熟悉的面孔给怔住了,他看到橱窗里的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大学同学何伟。何伟也认出了悦凡,马上从屋子中走出。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乡遇故知”,两人欣喜异常,可令悦凡不安和心凉的感觉也陡地相伴而出,这位曾在学校里红极一时的学生会干部,怎么会在这里甘心给人家当服务生?也许是何伟从悦凡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两人随机都有些尴尬。正在这时,另一个服务生也走了出来,经何伟介绍,原来是同校不同班的同学——冯亮。
三人还未及多说上几句,前来购买的顾客一下子多了起来,一个肥大的脑袋从窗口伸了出来,向二人说:“喂,你们两个,快过来接待客人。”何伟朝那人说:“王师傅,你今天就辛苦一下吧,我这来了个同学,出去一下。”那脑袋没再说话,缩了回去。
悦凡一边等何伟他们换了便装,一边打定主意要请他们吃饭。
三人边走边谈,悦凡明显感觉到,换了便装后,仿佛又回到从前。二人被悦凡领着,走进了悦凡前日曾经去过的一家餐馆。点了几样菜后,冯分别给三个人打电话,邀他们过来,悦凡虽暗自不快,却忍住没有发作。三人聊了一阵,悦凡感到冯亮是个今天有酒今天醉的人,光想高兴的事,而何伟和当年相比,明显老气横秋起来,何伟说:“如今学我们这个专业的人都已经滑到了这个城市的边缘,职场难寻立足之地啊。”悦凡听了说:“未必,我不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吗?就业之前,我就有所了解,想干法律专业方面的工作没有关系是不行的,什么关系?近亲繁殖,裙带关系,那时我就想能学有所用最好,学而无用也不遗憾,现在最重要的是适者生存,我们都还涉世不深,只能去适应社会,不必一味忠诚于自己的专业,非专业的东西也可以边学边干。何况,其间未必没有相通互补的东西。就像刚才我看到的面包,我看就超凡脱俗,引人垂涎欲滴,我平生也是第一次看见。从外观看,远观像陶瓷,有艺术品的气息,拿给美术专业的人看,必定极具启发。对了,前一段时间,我见到刘亚莉了。你猜她在干什么,说出来你肯定吓一跳,她在经营一家餐馆,她现在用到的没有什么书本知识,完全是在家从她妈妈手里学的。”何伟脸上颜色一变,刚拿起的筷子,又从盘子上空抽了回去,“可是,我当初报考专业时,曾经充满了理想,让人轻易放弃理想,可能吗?‘匹夫不可夺志’,难道你不明白吗?”悦凡本意是在劝何伟更好地适应这个社会是第一位的,谁知他偏执于自己的理想。悦凡想起当初在课堂上练习模拟法庭的场景,何伟扮大法官,自己扮大律师,可政法单位没有去人才市场招过人,看来何伟是在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而苦恼啊。冯似在看两人的笑话,嬉皮笑脸,看到两人一时沉默,说道:“哎呀,谈些大道理有什么用,在学校听了那么多年大道理,有什么用?咱们今天是出来高兴的…..”他一边说,一边开了瓶白酒分别给二人倒上。“来来,先走一个。”三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悦凡和何伟还是沉默不语,二人相互影响了对方,悦凡想起了自己的理想,而何伟愈发感到自己现况不好。
忽然,两女一男走进包间,嬉笑着呼唤冯的名子。冯精神大振,招呼那三人靠自己这边坐下,又叫了两道菜,几瓶啤酒。冯与几位叽叽喳喳,言语动作轻浮不羁,悦凡与同学在一起饮酒叙旧的情怀被这家伙搅得全无,心中老大不快。
悦凡起身上厕所,路过吧台时,想起了结账,脑子轰然一响,糟了,包放在宾馆了,身上只有一些零用钱。悦凡上完厕所,快步走出餐馆,站在马路边打的。谁知,连过几辆出租车,都不是空车。悦凡为了抓紧时间,只好一边朝宾馆走,一边寻觅过往的出租车,好不容易打上了车,悦凡催促司机快开。到了宾馆前,悦凡告诉司机,自己还要打他的车回去。悦凡拿了钱,本以为可以及时赶回餐馆,谁知半路上又堵车了,耽搁不少时间。悦凡焦急地看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车流,索性双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等到悦凡满头大汗地赶回餐馆包间,看到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已然没有一个人,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悦凡走到吧台,问收银员:“5号房间的人走了多久了?”收银员说:“走了一阵子了。”悦凡颓然地走出了餐馆,他还有话对何伟说,两人的联系方式还没有相互留下,他掏钱请何伟吃饭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中途不辞而别地退席,何伟会怎么看他,今后两人还怎么交往?悦凡想到这些,决定明天再补请何伟一次吧,单独请他,撇开冯亮,今天两人谈话不是很投机,明天应该找些轻松的话题。
第二天,悦凡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又走到了那家糕点屋。还未到近前,已然闻到了刚刚烤制出的糕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但悦凡却没有发现何伟的身影,只看到橱窗里那个肥大的脑袋在晃动。悦凡冲他问道:“昨天那两个服务生呢?”那个肥大脑袋并没有抬起,一边从烤盘里往外夹面包一边说:“辞职不干了。大学生哪能干得了这份活?”
悦凡放眼大街上南来北往的人流车流,望了好一阵,也没有看到何伟的身影。悦凡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扭回头,买了十个刚烤出的面包,蹲在路边,大口咀嚼起来,面包的确很好吃,但悦凡却隐约感到了苦涩,他的双眼湿润了。
没想到离开C市之际,竟然遇到了引发自己伤感的事,悦凡没有了任何游兴,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美易的宿舍。悦凡看了看自己居住了这么多天的宿舍,然后疲惫地往床上一躺。他没有吃晚饭,也没有脱衣服,想睡也睡不着,早上四点多钟,他翻身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天刚蒙蒙亮,他就走出美易,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快到H市时,他给林珊打了电话,告诉自己到站的时间,林珊很兴奋。悦凡回到H市,从地下出站口走出来时,看到熟悉而久违的繁华与热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忽然,一个倩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正是林珊。林珊打着遮阳伞,一身白色百褶长裙,长发披肩,戴着泛出绚丽色彩的太阳镜,正在朝这边张望。悦凡朝她挥挥手,快步走了过去,见到林珊的兴奋与喜悦,使悦凡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纠葛。林珊看到悦凡疲惫憔悴的模样,问悦凡是否生病了,悦凡笑着说:“想你想的,相思病。”林珊神采飞扬地一笑,“休息两天再上班吧,好好放松一下。”
悦凡回到公司见到康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康裕却带着奚落与嘲讽的口气说:“哎呀,李悦凡,你是怎么搞的,到C市没多久就失踪了。我专门给王总打电话,让他好好关照你,可王总却说你有事回来了,我却没有见到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悦凡心想,康裕,你太自鸣得意了,把人当傻子愚弄,可惜你没得逞,想到这,悦凡带着遗憾的表情说:“我到那边,水土不服,吃东西也没吃对,病了一场,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康裕一听,暗笑,活该你倒霉,可嘴上却说:“你也不给我说一声,我那边朋友多,可以托人照顾你嘛。”这是悦凡第一次骗康裕,悦凡看不惯职场的狐狸,但是自己在自觉不自觉中已然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悦凡既惊又喜,看来康裕是可以蒙蔽的,也是可以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