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乱乱的,日子定下来了。这么大的事,一般人总会请个阴阳先生,择个黄道吉日。赵大明倒好,一拍脑袋,五一吧,就这么定了。
秦牧刚记了满满一小本子,拿到确切日期后,便一个个打电话,方方面面安排下去。理出头绪后,对杨晨道:“过两天搭工棚的人来,你和柱子去一下。”
工地或者办公室,都没人听柱子哆嗦,柱子早闷坏了,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找杨晨,兴兴头头道:“我们先去看看在那搭工棚好。”
还用得着看吗?秦牧刚早把图画出来了。
杨晨的拒绝让柱子有很大怨念,觉得摔了一跌的杨兄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伸手摸杨晨额头:“你脑子是不是还没好啊?”
你脑子才没好呢。杨晨避开,脸上的笑容一分没减,道:“你看天快黑了,现在去工地,回来没公交车呢。”
柱子扭头看窗外,可不是太阳快下山了。
被柱子缠了两天,可算是真的要去工地了,柱子一声欢呼,像过大年般开心。
杨晨对秦牧刚道:“搭工棚的人来了,发现我们坐公交车,步行到工地,肯定会怀疑牡丹园的实力。”
秦牧刚微一凝神,道:“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你会不会开车,会的话,开我的车去吧。”
杨晨道:“开车没问题,就是没驾照。”
“没关系,以赵总的关系,这个不是事。”秦牧刚掏出汽车钥匙。
才坐上副驾座,柱子便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杨晨自动过滤掉了,专心开车。
旧有的工棚又小又旧,是当地农民搭了放些农用器具的。这儿原是耕地。现在还没有耕地不许建设的规定,PC县)政府也不算违反规定。
旧工棚很快拆掉,又大又宽敞的工棚才三天便搭了起来,棚顶稍做装饰,地面铺了红地毯,摆上真皮沙发,从外看,是个大工棚,进内里,跟别墅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么一来,奠基当天要用的物事便没地儿摆放了。放里头,会把崭新的羊毛地毯的毛色压坏。
别的还好说,鞭炮是万万不能堆放室外的。
杨晨指挥工人:“把地毯掀起一角,一车鞭炮先堆在这儿。”
“放外面去。”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与秦牧刚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家伙走路无声无息,又喜欢在背后出声,杨晨早就习惯。他转身道:“你看今天一直阴天,天气预报也说明天有雨,鞭炮淋了雨……”
“明天就奠基了,只要九到十点没雨,一切万事大吉。”秦牧刚道:“这么多鞭炮把地毯压出痕迹,赵总会不高兴的。这事听我的没错。”
杨晨看他,道:“那咱们可说好了,这件事听你的,我当没看见。”
秦牧刚点头,道:“听我的没错。”
杨晨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半真半假道:“要不,我们写个条子?”
“行啊。”秦牧刚爽快从小本子上撕下一页,写下两行字,道:“你小子挺不相信人啊。”
杨晨接过看了,揣进兜里,道:“我这人胆子小。”
柱子飞奔进来,一眼看到秦牧刚,叫了声:“秦主任。”对杨晨道:“彩旗挂好了,我们去看吧。”
秦牧刚沉脸斥道:“你当来这儿玩啊?走没走样,站没站相。”
人多,说话的对象也多,柱子挺欢乐的。可这劈头盖脸的斥责,还是让他摸不着头脑,求助望着杨晨。
杨晨微微一笑,道:“基本上都布摆好了。秦主任视察视察,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也好让他们现在弄。”
秦牧刚脸色这才和缓,道:“走,看看去。”
两人并肩朝外走,柱子摸摸脑门,一头雾水跟在后面。
当天夜里,起风了。杨晨临睡前把窗插插好,半夜里却被丁丁咚咚的雨声惊醒。开灯一看,才三点不到,拉开窗帘,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棂上,溅得他脸颊生疼。
这时候才去抢救鞭炮,已经来不及了。
秦牧刚与老婆激情过后,睡得跟死猪似的,直到天亮被老婆叫醒,钻出被窝,发觉有点冷,才惊觉不对。燕京这地方,下雨下雪,气温总会降那么几度,过后才慢慢回升的。
雨已停了,院子里一片水渍,湿漉漉的花草青翠欲滴。
秦牧刚怔了半怔,才在老婆召唤下吃早饭。
下公路,拐进牡丹园工地那条土路,前两天特地平静过,昨晚一场豪雨,路面积水崎岖不平。
一辆辆汽车开进来,在指引下泊车。打开车门,宾客们难免看到脚底下是一滩滩的水。平整好预留作停车场的地儿,自然是积了水的。
“昨晚的雨真大呵。”
“是啊,燕京的基础建设刻不容缓。”
“是啊是啊,路通,财才能通嘛。”
宾客们边聊边朝大棚走去,一路上不免时时注意脚下,免得踩到水渍,溅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一身。
赵大明坐在法拉利后座,顶篷敞开,一路上风刮在面上,有志得意满之感。人生啊,真是奇妙。十年前他还是一个车间工人;五年前还在为结识生发剂创始人而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现在却是一二把手的座上客,多少实力雄厚的开发商都被他踩在脚下。地理位置如此之好,风水如此之佳的地块,领导大笔一挥,他没花一毛钱便拿到手了。
工地临近,车辆也多起来,很多人老远看到这辆醒目的红色法拉利。这玩艺儿燕京全市屈指可数,在这里出现的,无疑是今天的正主儿。
很多人拉下车窗朝赵大明挥手,赵大明微笑着,优雅地回挥,雪茄袅袅冒着烟。
秦牧刚第一时间查看了那堆裸露在空中的鞭炮,已被湿透了。让鞭炮厂再送一车来,却哪里来得及。燕京并没有鞭炮厂,要到和北省购买,距这儿两三百公里,就算不堵车,今天无论如何也到不了。
秦牧刚一张脸,惨白。华夏人的习俗,办喜事不放鞭炮,还叫办喜事么?再者说,摊上这档子事,彩头不好,指不定赵总会怎么想呢。
杨晨站在秦牧刚身边,沉默。
在一片恭维声中,赵大明意气风发和宾客们周旋着。今天来的可是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燕京电视台、各大报社的记者。他要让这场盛事通过媒体向全国扩散,向人们传达一个信号:李佳成过时了,未来的首富是他赵大明。
秦牧刚呆了半晌,对杨晨道:“你请赵总过来一下。”
杨晨摸了摸肚子,道:“昨晚吃坏东西,闹肚子。这不,又要上厕所了。”说着,真跑去临时搭建的公厕。
秦牧刚游目四顾,燕京空气干燥,风又大,被雨淋湿的彩旗彩带已干了。宾客们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不断进入大棚。他的目光停在一人身上,柱子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不知干什么呢。
“柱子。”他喊。
柱子满面油光跑来,道:“秦主任,来的人好多啊。”
这一片沙地,掩映在远远近近的山峦丛树之中,当真是好地方,听说还延续皇陵风水,更是难得,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块这么好的地了。大家感叹着,羡慕着,嫉妒着,却还在心口不一说着恭维赵大明的话。
躲在不远处的杨晨很快听到一声咆哮,同时听到的还有在大棚外欣赏风景的宾客。嘈杂的嗡嗡声瞬间消失,整个场面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