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赵大明资金出现问题的传言在上规模有身家的老板们中间传开了，其中很多人或跟他来往密切，或跟他称兄道弟。
传言这东西，外面说得热闹，当事人却大多数时候是最后一个听到。赵大明很快发现生意圈的朋友看他的眼神很古怪，笑容很虚假，以前一个电话喊吃饭，再忙人也会到齐，现在几乎组织不起一个饭局。这是怎么了？
赵大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孙仁勇再次上门，赵大明没有了笑脸，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了，孙仁勇笑道：“考虑得怎么样？”
赵大明瞪眼道：“考虑什么？”
“转让股权。”孙仁勇往椅背一靠，淡淡道：“一亿，怎么样？”
一亿！赵大明一颗心猛跳了两下。他原计划捞取三五个亿地走人，之前八千多万，加上现在的一亿，也就有近两亿了。可是半年的挥霍，以及去两次拉斯维加斯豪堵，手头的现金也没剩多少了。一亿，能挥霍多长时间？半年？一年？然后呢？
“五十万平方米的地块，独一无二的龙脉风水，才值一亿元？”赵大明冷笑。
孙仁勇也笑，笑得很优雅，道：“随你吧，可别再拖下去卖不到一亿。”
赵大明打了个寒颤，厉声道：“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生意圈的朋友，一定听到什么，才会如此诡异。
孙仁勇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对一两个同行提了提。”
果然是他。赵大明失态地打开窗，对楼下大喊：“老程，找几个人来，把姓孙的赶走。”
老程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着窗边赵大明那张胖脸。
孙仁勇站起来，施施然下楼，启动那辆黑色宝马，走了。
赵大明把桌上的玉器摆件摔得粉碎，因为用力太大，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幢楼好象摇晃了一下。
二楼的秦牧刚吓了一大跳，心跳好象停止了。
“你知道赵总什么行为吗？我可以起诉他挪用公款，判他个十年八年，算是轻的。”
孙仁勇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能不算大事。他回家跟老婆商量了一整夜，也没商量出个眉目来，反而失眠加上喝酒，第二天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又挨了赵大明好一通骂。
赵总最近脾气很差，动不动问候他家里的所有女性。秦牧刚第一次产生了跟随孙仁勇的念头。转念一想，两大巨头都是厉害人物，自己哪边也惹不起，妥当些，还是找个文化人商量商量吧，老婆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屁。
这么重要的事，总不成空手。思前想后，他提了一瓶二锅头，一只烤鸭，麻利地去找杨晨。
天下乌鸦一般黑，老板怎么可能容忍员工无所事事呢。苗可也不例外，想着德佳要发展壮大，要招兵买马，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杨晨又闲着，便把他打发去人才市场招人了。
秦牧刚急不可耐，没到下班时间便过来，敲了半天门，哪有人应声？
当天晚上再来，杨晨已吃过饭，翻完当天的报纸了。
“你说，这事，怎么办？”叙述完经过，秦牧刚眼巴巴望着杨晨。
记忆中，赵大明自杀。自到这儿后，看他风光无限，是政商两界的宠儿，是燕京市民的偶像，更是受媒体追捧的对象。想来，没有引狼入室，没有孙仁勇见财起意，他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倒是说话呀。”见杨晨想什么想得出神，秦牧刚急了，催道。
杨晨反问：“你自己怎么想？”
秦牧刚苦着脸：“我要是知道，用得着找你吗？孙总说要是我不跟他走，他起诉的时候附带连我也一并告了。我就要吃官司了。”
杨晨笑，道：“首先，你得确定孙总的官司能打赢，要不然告了也是白告。”
“也是啊。”秦牧刚一拍大腿，骤然觉得空气新鲜，呼吸顺畅，一身轻松。
杨晨道：“不过，你确实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往哪走，是帮助赵总准时交房，还是帮助孙总攥取牡丹园的资产？”
原来自己这么重要。秦牧刚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上起来。
杨晨道：“赵总什么态度？”
秦牧刚还沉浸在高大上，随口道：“我要跟孙总走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吧？”
杨晨翻了翻白眼，纠正道：“对于孙总提出的收购要约，赵总什么态度？”
秦牧刚一脸茫然，道：“我哪知道。”
在他看来，有人买，卖了也好，五十万平方地块，怎么着几个亿总有的吧。几个亿啊，十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
看得出，秦牧刚的心已经动了，没有以前那么一心一意。
送走秦牧刚，杨晨搬了椅子，在小院里乘凉，淡淡的芍药香气扑面而来。明眼人都看出赵大明对牡丹园不用心，人员管理一概不管，建筑进度一概不问，如果一般公司的老板这样，早就倒闭了。
如果没有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媒体对赵大明的死亡报道，杨晨真的不会管他。怎么都好，涉及死亡，人命关天，就不能袖手旁观了。起码杨晨做不到。
院门又被敲响，杨晨有些意外，才要过去开门，门却被推开。
灯光下，一人瘦瘦的，个子不高，看到迎上来的杨晨，咧嘴一笑，用带香江口音的普通话道：“一个人在家呀？”
杨晨见是刘志航，很意外，道：“你怎么找到这儿？”
刘志航返身把门掩上，道：“我们在牡丹园呆有一段时间，你的情况，不会不清楚的啦。”
邀他在院子里坐了，杨晨笑道：“我这里可没有咖啡，你喝不喝茶？”
香江人大多习惯喝咖啡，孙仁勇对咖啡的要求还颇高。此时的内陆，或许受经济条件限制，却没有这样的习惯，喝咖啡是很小资的，像凤飞飞那样的高收入者才享受得起。
刘志航也笑，露出两条浅浅的笑纹，道：“茶也可以。”
杨晨前段时间从秦牧刚那里弄了一套工夫茶茶具，骨瓷的，虽然比不上紫砂，还是很不错的。这时洗净了，摆好，开始煮水。
刘志航道：“工地停工了？”
杨晨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找我，是谈事，还是朋友间闲聊？”
杨晨的人缘不错，不仅牡丹园的员工，孙仁勇的团队也和他打成一片。刘志航就曾经和他单独吃过几次饭，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不尽相同。
刘志航顿了顿，道：“你听说什么了？这么警备？”
“是你太敏感了。”杨晨提起沸水，倒进冲罐，茶香袅袅。
齐志航低头想了一会，道：“孙老板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帮我们，咨询还由你们负责，如果你不帮，不请咨询公司也没什么。”
这是要他站队了。
杨晨道：“孙总那么有把握能拿下牡丹园？”
刘志航认真地看杨晨的眼睛，道：“你知道赵总为什么拿不出钱吗？”
杨晨摇头。他早看出赵大明只想圈钱，却不知道赵大明怎么需要那么多钱。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吃、喝、漂、堵！”刘志航一字一字道。
别的还好说，堵就是无底洞了。估计这些天，孙仁勇一直在查赵大明吧。杨晨低头泡茶，把一杯热茶放刘志航面前。
刘志航道：“牡丹园迟早会在他手里败光。孙老板就不同了，他在香江是传奇少年，是白手起家的典范，在燕京，也一战成名。现在谁不知道孙老板的大名？”
杨晨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合约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是不是续签，你可以跟苗总谈。”
刘志航扬了扬眉，他们确实把杨晨背后的德佳给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