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牡丹园工地一角,一群农民工在挖地基。一辆辆东风车进进出出,一辆辆废土载出去,一车车泥沙运进来。
不出杨晨所料,勘测报告出来,工地地质非常好,照梅国设计师设计的图纸施工便行。
罗远山笑眯眯站在来不及载出去,堆成小山的废土堆上。一个卷起裤腿,裸/露胸膛,手拿一张皱巴巴的纸的男人跑上来,道:“山哥,水泥还没来。”指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给他看。上面记着来料的数量呢。
罗远山认真看了,道:“行,我问一下杨老师。”
眯了眼寻找杨晨的踪迹,远远的十多人衣着光鲜,在一个蓝西装红领带的男人带领下朝这儿走来。男人那身形,一眼看出是秦牧刚。
牡丹园动工了,工地上热火朝天,不赶紧让记者过来拍摄报道,怎么向赵大明交待?
秦牧刚邀请燕京以及燕京周边的电视台、报社、杂志社的记者,开了个记者会,发了红包后,把人带到工地,实地参观。
五十万平方的地,扔两三百人在上面,实在不够看。不过只拍摄这一角的话,还是能挖掘些话题做做报道的。
待记者们长枪短炮拍摄后,秦牧刚刚要把人带回去,一个记者问:“秦主任,工地上是您负责吗?能不能请你再说两句?”
赵大明不在,秦牧刚自然不客气,在公司里已侃侃而谈过一次了。
秦牧刚“呃”了一声,工地上的事他哪知道。这儿又嘈又脏,哪有在公司里喝茶看报舒服,要不陪记者,他可不会来。十多双眼睛全瞧着他,他急中生智,道:“这儿是我们请的咨询师负责,现在我们请他谈谈牡丹园接下来的规划。”
杨晨拿了一叠图纸,从工棚钻出来,朝罗远山这儿来。去年为奠基搭建的硕大工棚,已经成了农民工们临时的家,只在角落里放两张桌子,充作临时办公室,放些图纸单据。
罗远山远远瞧见,跑下废土堆,迎了上来,手下意识掏出香烟。
“你这地基再挖三十公分就可以了。”杨晨指着图纸给他看。
罗远山点头答应,把抖出来的烟又揣回去。
“杨老师,杨晨。”秦牧刚扬声喊,不停招手。
罗远山瞧见了,对杨晨道:“秦主任好象找你呢。”
杨晨回头一看,隔着老远对上他的目光,只好走了过去。
秦牧刚简略把情况说了,道:“你跟他们说说,什么时候可以交房。”
杨晨汗,这才挖地基呢,放电影也没那么快呀。
先前提问的男记者越众而出,道:“杨老师是吧?牡丹园素来名声在外,是首都第一别墅群,从材料到施工肯定是最好的。不知这次请的是哪几家有名的施工队?”
摄像头纷纷对准了杨晨那张像阳光般灿烂的脸。
“前段时间牡丹园通过广告面向社会招聘施工队,条件苛刻,有关注牡丹园的朋友们应该注意到了吧?”杨晨不紧不慢道:“我们从有资质有实力的应聘单位中,筛选了两家。”
秦牧刚暗骂:“看不出这小子口才倒不错。”
男记者紧接着问:“是哪两家?”
杨晨笑,道:“两位老板对项目非常重视,天天在这儿跟着呢。来,我给你们介绍,你们顺便也给他们报道报道。”
罗远山一听上电视,吓了一跳,双手连摇,道:“别别别,俺就一粗人。”
他那副尊荣,不用他说,谁都看出才洗脚上田没多久。
冯晓对镜头摆了一个POSE,然后问:“真拍啊?我刚才摆的姿势真给拍下来啦?”
有记者笑道:“拍下来了。”
嘻嘻哈哈的玩闹了一会,一个女记者把话题拉回来,道:“杨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呀,多长时间的房地产业从业经验?”
杨晨见她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肤色白皙,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呢。依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杨晨道:“一年。”
“一年?!”记者们讶异地议论了两声。
女记者也很意外,粉红的唇成了O型。
杨晨接着道:“不能单从从业时间长短论吧。我虽然只有一年从业经验,但各方面懂的并不比专业人士少。”
“请问,你所谓的专业人士,是指这两位吗?”女记者笑指冯晓和罗远山,她笑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很好看。
杨晨还没开声,冯晓不高兴了,道:“我做这行快十年了,难道不能算专业人士?我不算,你算吗?”
同行们都笑起来,女记者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冯晓老气横秋教训道:“年轻人别太嚣张,要虚心。”
笑声更响了,同行看那女记者的眼神很复杂,有兴灾乐祸的,有同情的。让一个大老粗教训,很难堪吧?
女记者脸微微红了一下。
杨晨笑着打圆场,道:“老冯的意思,是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大家既然来工地,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对吧,老冯?”
冯晓点头道:“是的。”
杨晨道:“来来来,我带大家详细了解一下我们的施工进度和施工方式,大家写起稿来也方便。”
一群人跟他走了,女记者和秦牧刚走在最后。
秦牧刚想到这位无冕之王日常跟随朱书记采访,年轻轻的已升了主任,实在得罪不得,不免主动搭讪,说些最近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岔了开去。
工地现场机器开动,东风车进进出出,其实很危险。杨晨也只略跟他们讲了一下,他们站得远远的拍了几张相片,录一下现场,也就是了。
离开前,女记者递了张名片给杨晨,道:“有空多联系。”
杨晨接了,上面写着燕京电视台凤飞飞。
“好名字。”杨晨诚心诚意夸奖。
凤飞飞的唇角又扬了起来,优雅地道:“谢谢。”
送走他们后,罗远山和秦牧刚说着什么,递了根烟过去,秦牧刚接了,罗远山上紧着给他点烟,两人说了一会子话。
冯晓走到杨晨身边,眼角瞄了两人一眼,道:“老罗这人,没搞过这么大型的阵仗,拿捏不住了。”
罗远山做包工头之前,在村里承包几百亩田种粮食,这是他真正第一次转型。在包工头这一行,冯晓无疑是前辈。
杨晨收回目光,道:“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他有什么不懂的,你多看着点。”
冯晓没吭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他才不干呢。
杨晨也不多说什么。他天天泡在这儿,双方的情况了如指掌。冯晓确实干这一行的时间长,但脑子没罗远山灵活,胸怀没罗远山宽广,常抠细枝末节,团队效率并不高。
罗远山的团队成员全是老乡,凝聚力强。他本人豪爽,不计小利,大家既有血源关系在里头,他的影响力又强,因此团队士气高涨,两天的活一天半就干完了。
冯晓的人数是罗远山三倍,进度只比罗远山强一点。
杨晨去冯晓这边检查浇地基的情况。人心不齐,紧要关头,还是得看紧点的。
冯晓跟了过去,见杨晨在搅拌机边看倒进去的水泥和沙石,便道:“密度什么的,全照图纸来。”
图纸只有钢筋粗细和分布,什么时候有水泥沙石密度了。他这么说,杨晨反而留心,走到地基边认真看一桶桶倒在钢筋旁的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