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权有心安慰自己,不想去面对实情,但战场上反馈出的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如今的江东,可以选择用谋,避实就虚。可以连弱抗强,在外交上纵横捭阖。唯独当敌我实力相差并不悬殊时,无法通过野战获胜,只能依靠城池要塞进行防守。
这实在是让人无奈,非是己方士卒没有勇气,非是己方士卒不强壮孔武。所有的硬件,江东与曹军相比,只差了战马,其余的都相差无几。可是在作战理念上,相差不知相去几里。如同二战时,法国和德国之间的差距,一个遵循传统,一个勇于创新。结果,遵循传统的法军,非是士卒不勇敢,也非是己方军械坦克不如德军,可还就是稀里哗啦地一败涂地。
孙权看着地图,心下焦急万分。
他已经大体领会到曹操的战略意图了,曹操之所以在当前形势下,还要分兵向西,不仅是为了剑指自己的后方,逼迫自己分兵回守。也不仅是为了因粮于敌,同过向西进攻,夺取敌人的后勤补给,供养自身。更主要的是,曹操是想通过这一手,来切断孙刘两家从北方获取战马的途径。
想必,此刻的曹操,已经深明双方之间的差距。他已经通过各种情报,窥探到了孙刘两家的虚实。在正面战场上,刘备或许还有野外一战的实力,可江东却是实打实的银样蜡枪头。先前,江东根本就未曾习练过阵法,还是遵循着传统从事。如今,虽然开始推广这种战法,可这方面的人才也寥寥无几,只是凭着一些才智之士,于摸索中前进。而且,就是如此,也只不过从最近一年多才开始的。又怎比他曹操,从董卓之乱开始,摸爬滚打,经过十年积累,锻炼出一大批的相应人才。
如此一来,面对孙刘军队,他曹军野战获胜的可能极大。
而要弥补这种差距,就必须学习对手,采用阵法训练军队。可如此一来,又非是短时间能够成功的。这一切,都只是着眼未来,不能急眼下之用。
面对这种差距,唯一能快速弥补战力差距的办法,就是组建大量的骑兵部队,这也是短时间内拉平双方差距的唯一办法。
可是,就连这种可能,曹操也不肯让对手获得。趁着自己优势明显的时候,用仗势欺人的法子,通过进军西北凉州,从源头上对江东进行堵截。
孙权暗自猜测,曹操可能并不急于向渭水沿岸用兵,他的目标是西面的韩遂,乃至更西的武威郡。虽然心中暗恨曹操置兵家大忌不顾,四处不断分兵,不把他孙权放在眼里,可孙权还是无法。虽然不想承认,但孙权还必须承认。如果自己真走出坚城,北上攻击曹军。对方人数虽少,可却不怕自己。又加上其军中多骑兵,机动能力强。到时候攻坚不成,反倒是自己曝露于野外,给敌手送去了野战的机会。这等于是以己之短,攻敌之所长,拿鸡蛋碰石头,这又如何不败呢。
孙权心下料算,根据已知情报,西河、北地、汉阳三郡,各自屯集两万兵马,稳固曹操在当地统治,又如三柄利剑直指自己后心,让他无法动弹。更有一万兵马近抵池阳,屯兵于此,牵制自己于高陵的两万兵马。还另有近两万兵马,正在远征金城的韩遂数千残兵。如此算来,还有大约三四万机动兵力不知去向。
孙权越算越觉得形势不妙,只目前自己直面的七万兵马,就把自己压得抬不起头来。若是那暗中的数万人马集中于一处攻击,还能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也顾不得当初的承诺了,还是先自保要紧。遂命河东六万兵马全部撤到黄河以西,而后渡渭南而入京兆尹。又令拜吕布为统帅,统领麾下所有八千骑兵,火速驰援青海道,防备曹兵攻打武威。
又过数日,忽有军情急报传来。
孙权一看急报,大惊失色,手上一抖,木牍落地,自己也脚下一软,瘫坐在坐榻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正好有一人入帐,就见那人身长八尺,容貌甚伟。那人见孙权如此情形,急忙上前将木牍捡起,本是想奉给孙权,却没忍住心中好奇,看了一眼。
那人看完木牍,对孙权道:“唐公莫要如此,还请下令速速撤兵,若是迟延片刻,我辈皆要被困高陵城中。”
孙权听了,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说?”
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姓彭名漾,字永年,乃是青海道广汉人。因得了同乡秦子勑推举,今日才有机会亲近唐公,向唐公您推荐我自己。至于为何如此说,乃是在下私下的推断。根据我了解的信息,先前因为唐公您死守坚城,让曹操奈何不得。是以曹操才想方设营造出一种态势,让唐公您不得不调动兵马,把您麾下的兵马从坚城中诱出,从而达到野战歼敌的目的。如今看来,曹操是暗中屯兵于北地郡境内,打着两种算盘。若您不为所动,则西可剑指高陵,重兵围困高陵,迫使您不得不调集四方兵马,从而达到他野战交合的目的。若您为其所动,则必然只有河东重兵可以调用,他亦可趁机与您的河东兵马野外交战。现在根据军情急报,曹军趁您大军南渡渭水之际,采用半渡而击的法子,于背后奔袭,让六万兵马损失过半。我料其损失必定很少,战力没有减弱。此时,他若再趁机从背后包抄高陵,将高陵团团围住,唐公您可没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可以救援。如此,势必要抽调周边郡县的防御兵力前来救援,这样不仅让敌人再次得到了想要的野战机会,还可能因为兵力的抽调,防御出现薄弱,让敌人有机可乘,从而自外围再次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一场兵力十万以上的大决战。赢者通吃,输者则丢掉整个关中、凉州地区。”
孙权听了,悚然一惊,即纳彭漾之言,拜其为军师中郎将。
而后,孙权就引两万兵马过渭水,入长安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