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白色的别墅后花园里。
一个约估十七八岁的女孩,一袭白裙,坐在被蔷薇花环绕的秋千上,歪着头,眯着眼,打着盹儿看向夕阳落下的地方。
她的怀里,一头棕色的小熊躺在那儿,眼里包含无限担忧。
一个下人缓缓走来,毕恭毕敬的说:“小姐,下午茶张妈已经做好了,是否要端来在这里享用?”
女孩微微的点了点头。下人应声退下。
当下人再次回来时,手里托着一个银色托盘,里面有一杯盛着醇香龙井茶的薰衣草花纹的杯子,一张盛有星星形状奶油面包的小盘子……世间美味,都集结在这盘子之中。
然而女孩只瞥了一眼,眼里便充满怒气,质疑道:“那个玫瑰九纹杯呢?这是什么杯子,扔了!”
许是被女孩的模样吓到了,下人怔了一下,惊慌的回答:“禀报小姐,那个杯子,张妈说太旧了,让我扔进垃圾桶去了。”
女孩的手顿时攥成一个拳头,眼中有些痛楚,迟缓的说:“罢了。扔了,也好。”
女孩正要喝下龙井茶,却像触电一般的站起来,杯子抖了一下,茶水倾下来,浸湿了衣摆,白色的衣裳染上了一片水色。
她扔掉手中的杯子,提起裙摆向门外跑去。
身后,下人可惜的望向那个已被摔成碎片的杯子,继而赶忙追上去。
下人年龄已经四十多了,当然比不上女孩。当她赶来时,看到的是这一生都记忆犹新的场面:小姐撸起洁白无瑕的袖子,在楼下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来翻去,见她来了,还不忘焦急的问,那个杯子被扔在哪个垃圾桶里了?下人一时大脑IQ下线,愣在了原地。
她是新来的钟点工。这家别墅的主人,也就是女孩安以沫,一直对她不错,每个月的薪水非常多。安小姐一直唤她阿清,对她态度亲切。只是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整天郁郁寡欢,对所有人态度都十分冷淡。今天是小姐第一次发怒,她有些疑惑。
直到女孩在她面前翻完了街上所有的垃圾桶后,她才醒悟,急忙赶过去。眼下,小姐的头发已经乱了,发卡悬在半空中,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脸庞沾上了许多灰尘,从一位千金已然成为了一个邻家小妹。哦!她的手里捧着的,是那个玫瑰九纹杯,不,是那个杯子的……碎片。虽然已经沾上污垢,却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绚丽的红色,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还未等下人说话,一个女仆就匆忙走过来,神色慌张的禀报:“小姐,夫人让你去一趟。她似乎很生气,保重。”
女孩握紧了手中的碎片,眼中有些难以形容的情感在翻涌,淡淡的回了句:“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母亲。”女孩低下头,声音低沉的吓人,一双黑色如夜的眼睛被掩埋在黑暗中,看不清里面包含的颜色。只瞧见她的双手,将那个杯子的碎片攥的紧紧的,不时有冷汗冒出。
被称作安夫人的女人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慵懒的瞥了瞥女孩手里的东西,淡淡的开口了:沫沫,你要知道,我们能有今天,靠的不只是运气,我们需要的,是独立与坚韧。那些所谓的慷慨赴义说白了就是去送死,只有忍辱负重,绝地反击才称的上是成功。”
“我知道,母亲。”安以沫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知道?女人冷笑了几声,喝道,那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
“可是,母亲……”女孩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了那种眼神,那个和12岁那年一摸一样的眼神。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安以沫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往地上一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喊道:“我就问你!如果不是你和父亲,我和安澜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这个反问太强烈,也太具有杀伤力,女人按了按太阳穴,摆了摆手,表示这场对话到此为止。此前母女也有过交流,结局却都是不欢而散。主要是两个人都一样,一样傲慢的气场,一样倔强的脾气,一样认定就不服输的性格……她们太像了,以至于根本无法沟通。
安以沫静静地退出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着房间里自己亲手折的九百九十九个千纸鹤,笑笑,喃喃说道:“不是说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我想让安澜回来!只可惜啊,我们都回不去了呢。”
用透明胶一寸一寸的将杯子粘好,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滴在杯子上,轻轻地,没有一点声音。那个声音,在以沫的脑海里记忆犹新:“安以沫!你这个坏蛋!我恨你!就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安澜,就当瞎了眼,从来没和你做过朋友!”
每一句,每个标点,每个停顿,都像针一般扎进以沫的心里,很痛,很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不知是谁说过的一段话: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
才会看懂人心善变。
被最熟悉的人出卖,
才会看懂真心难买。
当最深爱的人离开,
才会看懂谁也不是谁的永远。
能在你心上捅一刀的,
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能让你痛彻心扉的,
都是你最在乎的情。
以前,她从来不相信这些,和安澜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这段话是那么荒繆。现在,她信了,彻彻底底的信了。原本,她赌过,赌自己和安澜的友谊可以不受世间所有消磨,赌自己和安澜的友谊绝对可以天长地久。她为此赌上了自己的所有,结果她输了,输的很彻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