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一呆，随后再也忍不住，直接甩开炎阳的手，也不管晋王还在前头，足尖一点，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掠进了院子。
院子里栽了一株枫树，满树火红，树下摆着石桌石凳，黎安顾穿着一身干净的中衣坐在石凳上，身上披了件薄披风，满头雪发尽数铺展在披风上，蜿蜒成一只白孔雀。听见声响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块银质面具，一层轻纱缀在面具上，柔柔地铺开，将她的面庞尽数遮住，只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来。
水月见到她那双眼，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待行至她身前，半跪在地上，垂首道：“小姐。”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疑惑，歪了歪头，看着她道：“你谁？”
水月跪的笔直，抬头看她低垂的眼睫，认真道：“奴婢水月，是您的贴身婢女。您……不记得了吗？”
语至最后，嗓音微微发颤。
黎安顾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偏头想了想，答道：“我没见过你。”
水月一愣，鼻尖忍不住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想了想，晋王已经进来了，断不能在他面前提起玉儿小姐，这是之前黎安顾三令五申过的，便道：“您还记得您是谁么？”
黎安顾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我是黎安顾，镇国将军府大小姐，今年五岁。”
水月：“……”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您多大？”
黎安顾看着她，又答了一遍：“五岁呀。”
水月呆呆地看着她，半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之前是失忆，这会儿怎么就变成记忆倒退了？！
所以说之前的毒到底是干嘛的！
暗阁吃饱了撑的吗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毒来！
晋王已经踏进院子来，见水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发呆，眉梢一挑，又看了看面上戴着面纱的黎安顾，神色更显微妙，转而向侍立一旁的无香道：“怎么回事？”
无香不敢抬头，朝他行了一礼道：“回王爷的话，王妃昨晚遭刺客行刺，中毒昏迷，今天醒来便是如此了。”
晋王又道：“哦？是吗？那她怎么戴着面纱？”
无香道：“王妃觉得……呃，王妃她……太……呃……”
黎安顾接口道：“太丑了。”
她终于不再盯着水月看，转眼看向立在她眼前的陌轻尘，上下打量几遭，中肯地评价道：“还行，没长残。”
陌轻尘：“……你长残了？”
“哦，那倒没有。”黎安顾轻叹一声，颇为忧愁地道，“还行吧，勉勉强强可以看，就是没有长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有点可惜。”
陌轻尘道：“你想象中，自己应该长成什么样子？”
黎安顾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越丑越好了。”
陌轻尘噎了一下，有些好奇她的脑回路，道：“为什么？”
黎安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妙：“那样就没有人随便亲我了。”
陌轻尘：“……”
炎阳：“……”
无香：“……”
终于回过神来的水月又被砸蒙了：“……”
陌轻尘轻咳一声，摆摆手让无关人等下去，无香福了福身，领着院子里其他婢女退下。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黎安顾、陌轻尘、炎阳与水月四人。
黎安顾没管他们，只对水月道：“你说你是我的贴身婢女？”
水月道：“是的。”
黎安顾有些嫌弃地道：“我怎么挑上你的？”
水月张了张嘴，想说是因为她们七个里面她比较细心，又觉得这种话有些不妥，回头看了眼陌轻尘二人，觉得有些话不说不行，咬咬牙，全当做他二人不在，道：“是玉楼主挑的奴婢。”
小姐只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提起玉儿小姐，可没说不能提起玉楼主。
黎安顾一挑眉道：“哪个玉楼主？”
水月愣了下，心道难不成她连玉儿小姐都忘了？但这话不好当面说，只能支吾着道：“就是玉……楼主啊，您知道的。”
黎安顾道：“好吧。”
陌轻尘在她对面坐下，一手托腮，道：“人都撤了，总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吧？”
黎安顾偏头想了下，听话地摘了面具，露出雪白的一张俏脸来。
水月仰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与嘴唇，浑身轻颤，握紧拳头，指节“咔嚓”作响。黎安顾吓了一跳，低头看她道：“你怎么了？”
水月闭了闭眼，由于太过激动，嗓子有些哑，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他们的命。”
黎安顾疑惑道：“你知道是谁？”
水月点头道：“我……昨晚去追了。”
黎安顾道：“哦？”
水月道：“暗阁。”
黎安顾嗤笑一声，摇头道：“暗阁。”
陌轻尘看着她，心里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装的，便道：“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嗯？”黎安顾转头看他，左手搭在石桌上，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漫不经心道，“该记得的，自然不会忘。”
陌轻尘一时有些拿不准，看了看她苍白的眉眼，一眼看去，只有眼珠是黑的，全身上下白的不像话，皱眉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黎安顾斜眼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陌轻尘挑眉道：“我怎么了？”
黎安顾道：“你嫌弃我。”
陌轻尘一笑，悠悠然道：“这么明显吗？”
黎安顾皱眉大喊道：“你要真这么嫌弃我，还亲我干什么？！”
陌轻尘托着下巴的手滑了一下：“……等会儿你……”
黎安顾继续喊：“你要不亲我我能大冬天把你推湖里去吗？！”
阻止不及的陌轻尘：“……”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炎阳：“……”
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水月：“……”
哦……原来当年是这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