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究竟去了哪里,这个话题千古被人猎奇,要是我没做鬼宝匠之前会毫不犹豫的说,人死了,就是死了,还有什么去了哪不哪里这一说。
我叫白禹,是土生土长的胶东野沟子村人,从22岁起开始做鬼宝匠,至今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期间我不断的索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世界真的一直在欺骗我们吗,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是否一直都是假的。
我们一直说什么鬼啊神的,究竟这个世界有没有鬼神存在,我想说,不可肯定的否定这个问题,如果说这个世界同时重叠着另外一重世界,我们叫做鬼维世界,你信吗?
这个问题先搁置一番,让我从自己进入鬼宝匠这个行业开始说起,等我讲完我这几年摸鬼宝遇到的事儿,关于上头这个问题,自然就有了回复。
野沟子村是一个很偏远落后的村子,要比一般胶东农村还落后,这里接受教育的条件也很艰难,所以相对而言会滋养更多的民间手艺人,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大部分只有两种职业,一是农民,二是死人买卖的各种手艺人,抬棺的,葬妆的,还有扎纸的。
这些手艺都是我打小就知道的,可是之后我才知道这些算是死人买卖中的明面手艺人,而鬼宝匠才是暗地里的大手艺人。
我做了鬼宝匠要从我家里发生的一事说起,那就是我太姥姥的过世。
农村人都早婚早养,所以我太姥姥过世的时候,我刚好二十二岁,她寿命长,活到了九十八,是村里的五保户,住的大队上的房子,那个时候都是草房子,夏天还经常睡着睡着半夜从屋顶草棚上掉圈蛇下来,会把人吓个半死。
太姥姥最后那几年孤苦,一个人,就喜欢摘些山野枣送村里的小娃子,让小娃子到她炕过夜,村里的小娃子大都在我太姥姥的炕上遇到半夜掉蛇的事儿,之后就鲜少有娃子去了,即使再怎么好的野枣。
太姥姥走前,我已经在城里干活了,那个时候我在城里一建筑工地当临时工,有活就干,没活可以回村,家里给我打电话说太姥姥摔了一跤,脑子不灵便了,怕是熬不了几天了,她最疼我,我就赶了回来。
可是晚了,我回来之后,人已经咽气了,我到村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老远看见后小山上一些亮,还有哭声,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让我直奔后小山。
那天见到的简直跟做梦一般,根本没风,可是我老远往那跑的时候,看见周围大家伙的衣服就跟被卷进了大风中似得,我小舅抬着一个扎纸轿子,整个人被风吹的差点站不住,可是唯独这个轿子稳稳的就在那里,轿子周围的马呀什么的都不动,之后可能是时辰已到,就瞅着我小舅把那个扎纸轿子一松,顿时就看见那轿子徐徐稳稳的升天而去,随着那轿子升天了,风也停了。
之后就是哭声,哭声中有人喜极而泣的望着升天的轿子不停的说,大喜葬啊,这是大喜葬,去的真顺利,这风就是专门来接老太太的。
农村葬事的程序很多,其实一点不简单与喜事,下葬前要给老人换身衣裳,一般不是突然暴病而去的自然过世人都生前自己准备了衣裳,而给老人换衣裳的也是有辈分一说,有时候辈分中该着给老人换衣裳的不在,还要大老远的赶回来,还要请葬妆师给画好妆,单是化妆这一样就要花上大半个时辰,这期间要同时去选棺材,棺材也是三六九等,一般根据家庭情况还有子女的孝道程度不一。
再就是扎纸轿子,纸元宝,打纸钱那些,让去了那神过的不缺钱。
我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送葬,扎纸轿子烧升天那一幕。
给老人顺利下葬后,还有一桌葬席。
葬席我们这里习俗都是送葬之后的当天半夜,因为送葬一般都是晚上。
所以当天送葬之后,大家伙都在忙着葬席,本家的忙着准备各种菜,帮忙的也不能回去睡,等着吃葬席,吃葬席的越多,证明这户人家人缘越好。
我们这个村里几代人之后,很多年轻的都离开了,去了城里,所以,大家一般谁家有葬事儿,不是人缘臭的彼此不照面的,都会去帮忙,这样轮到自己家的时候,也有个往还。
因为我太姥姥是村里五保户,往日也是热心肠,尤其是我太姥爷活着的时候会手编筐子,筐子材料不花钱,都是山里的柳条自己砍回来用,只要勤快,卖的无非是个劳动力,所以,活着时候没少给各家各户送些筐子。
我太姥爷是倒插门来野沟子村的,所以,太姥姥过世后准备葬席的都是这头亲戚,我两个姨都嫁到外省去了,赶火车来不及了,我娘跟我爹都在外地打工,我从小跟着太姥姥长大,所以其实家里这么多孩子,留在村里的也就我,我姥姥,还有唯一一个光棍舅舅了,我姥爷早几年就离开了。
准备那么多人的葬席其实全忙活在三个人身上,我,我姥姥,我小舅,舅舅是上一辈唯一一个男丁,排行最小。
大队上照顾也算周正,安排了几个本村婶子来帮忙,这些婶子其实也是拐着弯的亲戚,追究起来主要是我太姥姥几个兄长的孙媳妇,另外还有几个住的近便的。
葬席厨房就在村大队后厨,人多,五保户那小草房子哪能张罗的开。
准备这档口,大家嘴也没闲着,自然说到了送葬扎纸轿子升天事儿上。
我回来的晚,也就是从这事开始经,几个婶子七嘴八舌话赶话里,我才知道,原来我太姥姥走的也是有些奇,人明明已经咽气几个时辰了,可总是有咳嗽声,像是憋着一口痰。
最后入坟的时候填土的人还听到这个声音。
但是人是的的确确走了,于是入土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耽搁。
农村人好嚼事儿,几乎每家每户的喜事白事都有嚼的,可我不乐意自己家老人被嚼,于是就拿话堵了她们几句,那些婶子们顿时都不吭声了,闷着一直干活,剁菜,和肉的,村大队后厨全是菜板子被剁的声音。
正忙活的热闹,村大队后窗有人敲,是塑料纸糊的老式窗棂,动不动有淘娃子拿棍子挨个捅,所以窗棂上的塑料纸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洞,我姥姥放下剁肉的刀顺着一窗户洞口猫着往外瞅,
“我出去下!”姥姥撂下句话人就出了村大队后厨,也没说是谁找她,我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晚秋的夜里十点多天已经煞凉了,我出了热气腾腾的后厨,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凉挺,姥姥走的急,我赶紧跟上,顺手拿件厚围裙给她裹上。
“不冷,你出来干啥,不在里头帮忙,外人要以为本家人故意躲闲呢!”
“谁找你啊!”我没听姥姥的,还是跟着。
“村东头那个怪老头子!”姥姥的口气有些厌烦,难怪,村东头那个老家伙是出了名的怪人,往日里鲜少跟人往来,而且看人的眼神透着邪性,总之,这人哪哪不讨人稀罕。
关于这个怪老头,太姥姥在世时候倒是很敬重他,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很尊着他,当然这都是我太姥姥那一代人居多,之后到了我姥姥这代,几乎都快遗忘了还有这么一人在村里。
这老头应该九十好几了吧,身子骨硬朗的很,爬无花果树那是跟老猴子一样溜,满脸的老筋泛着黝黑,一双邪性中夹着深不可测的眼神就像是雕刻在道道沟壑中的一对野葡萄。
村大队后厨一出来拐了个胡同就到了后窗那儿,果然是那个怪老头。
月色毛毛的洒下来,借着清淡的月光,看见修长的胡同里杵着一个驼背身影,嘴里叼着一根旱烟锅子,火星一撩一撩。
“他叔,这么晚了,找俺干啥,这正忙着准备葬席呢!”姥姥主动开口,人也走了过去,我跟在后头。
对了,这个怪老头好像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吃过谁家葬席,姥姥也没提一会他也来吃的话,我估么这人不好叨叨。
“葬席让别人准备吧,眼下有个紧要事儿!”怪老头说着看了看身后的我。
姥姥回头看了我一眼,“禹子,要不,你先回去,葬席就你小舅一个本家,不好!”
“禹子留下!”怪老头用手按灭了烟袋锅子,“走,跟我马上去老太太坟!”
“他叔,你这是?”姥姥跟我都有些楞。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这事,眼下不能说,说了就跑了!”
“他叔,是不是老太太坟里有啥?啥会跑了?”姥姥的声音一下子紧起来。
“事儿不能事先说,说了,这事儿就跑了!”怪老头大步流星的走,我跟姥姥沿着胡同紧紧跟在他后头。
“人怪说话也怪,事儿还会跑,头一回听说!”我在后头嘟囔着。
“禹子,按照辈分你该着管我叫啥?没大没小的,你太姥姥没准给你留下个大宝!”
“他叔,啥宝?怎么越说越糊涂,老太太就几吊子青铜钱挂在草屋顶上,还自己换了烟叶抽,末了只给我们留下两吊子,还有一些青瓷绣鱼碗,家里是贫民,要不也不会是五保户,别拿我们取笑了,能给留下啥宝,没事,我们就回去忙葬席了!”姥姥说着就转身真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