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雪停了,却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打了一夜。柳昀息一夜未眠,屋内生了几个炉子仍是觉得寒气逼人。他不禁皱了皱眉,想起当年与琴岩一战,自己虽是胜了,却被他一掌震伤了心脉。幸得自己内力深厚,才挺了过来。只是这身子,从此便落下了毛病。到了极寒天气,功力便弱了好几成,需靠那血玉来维持内力。
第二日雪又落了起来。一早,柳府的门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推开了。那男子在这冬日里一袭红衣,似是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红莲。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顷刻飘散在柳府内,那男子对院内扫雪的园丁嫣然一笑,像是要把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柳昀息闻得这气息,不由快步走了出来。见那男子站在回廊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昀息师弟,哦不,现在应该是轩主了。好久不见呐。”男子走上前去,对柳昀息说到。
柳昀息却一脸阴沉,语气肃杀:“怎么,等不及了。”
“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男子轻轻一笑,转瞬却寒声说到:“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柳昀息一拂袖,转身向屋内走去。红衣男子又换上笑意的脸,跟了进去。“除了人全换了,这儿到没怎么变呢,怎么,你不打算让我进暗月再看一看?”
“你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好,怎的有闲情回来了。我的琴岩师兄。”柳昀息沉声问到。
“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了?我记得幼时那阵,你可是很佩服我的。”琴岩坐下喝了口茶,悠悠地说到。
“那是在你杀了师傅之前。”柳昀息淡淡开口。又嘲笑的看了琴岩一眼:“你这次回来,不就是想要我将这位子让给你么?怎么,你南岳那个祈月教就这么不成气候?”
琴岩眸子猛的一冷,指尖轻轻一弹,数枚银针便朝柳昀息呼呼飞去。柳昀息侧身一躲,不料琴岩又向他这边持剑攻来。柳昀息如今正值气血虚弱之际,却不能被琴岩看出了马脚,只得奋身一搏。好在琴岩此番并无心恋战,几个回合下来便收了手。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笑着说到:“你还是这样强。看来这冬日里血玉的成效不错嘛。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不过下次,昀息,你可要小心了哦。”
总算是熬过一劫。望着那个红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天地白雪中,柳昀息只觉得全身发冷,竟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扶着桌沿慢慢坐了下来。
看来计划必须提前施行了。柳昀息几番运气下来才调整好了身子。可是这冬日漫长,自己是处在劣势的。想成功,只有靠琳琅了。
多年前,因为目睹了师傅被琴岩杀死,他发誓要成为最强者,于是开始不分昼夜的修练术法。从此他的心里不仅只仇恨着那皇城里高高在上的君王子弟,更是对师兄从敬仰转为了无休止的愤恨。
如果他不够强大,迟早也是会死在师兄剑下的。
从那之后昀息就变了……变得气定神闲、从容自信,甚至让人一眼看不到底起来。终于,他打败了琴岩,将他驱逐到南岳,坐上了那个万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是他没有一丝高兴。他开始每晚每晚的失眠,他的心慢慢只剩下仇恨。因为好像除了去恨,他再也找不到别的事情。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不断强大自己。却,越是强,心那里越是空。
若说唯一还有挂念,那便是琳琅了。刚到暗月时,那个小女孩总怯怯的看着他,他到哪,她便到哪。
后来,后来。是过了多久以后,她长成了温婉动人的女子,总是不苟言笑,对谁都是冷冷清清。一路厮杀拼搏,她一直在身后为他默默打理一切。虽未授她武功法术,处事手段却也狠厉决绝。他以为她会是暗月习性最像他的人。可是她在自己面前,竟是那样温软柔情。天寒的日子里,她每晚都还在他屋外生一圈的炉子,寒风冷雨里一看就是一夜。生怕那屋内温度不够,自己冷醒过来。
午夜梦回,下了床轻声朝那窗子走去,缝隙里她那一剪身影是那样单薄。
他是不忍的。可是他跨不过那道门槛,给那冻得瑟瑟发抖的人儿一个温暖怀抱。全凭着那仇恨他才走到了今天,他不能因这儿女情长让这些年的精心策划都成一场空。
琳琅。他不能爱。更给不起任何承诺。